「回、回到家啦!」为了不让小玫有机会八卦,我开始结结巴巴地扯谎。
「是喔,你声音怎么怪怪的?」但是,可能语气跟我平常的落落大方很不相同,小玫很快就察觉不对劲。我提心吊胆地等着,不过她下一句却改问:「那靖文呢,怎么样了?」
我的双眼反射性朝往旁边望去,靖文正在把玩他手中的两张面纸,将平整的面纸捏得皱巴巴,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样。将他的举止尽收眼底,又回想起刚才的状况,我脸颊的温度就一烫。
「还用问吗?当然回去了啊!」这话说得有点大声,一脱口我就后悔了,深怕小玫机敏地追问。
但天生性格少根筋的小玫,敏锐度并没有持续很久,听我这么说后,只是半信半疑、可惜地「喔」了一声,便说:「好、吧!那你早点休息了。你好像说明天要早起小组讨论还是什么的?」
「嗯,有跟教学助理的小组讨论,九点的时候。」我只是傍晚工作时,随口抱怨一下要早起,没想到被小玫记起来了。
「那快去睡,晚安拜拜啦!」她催促。
我轻哼一声作回应,便急忙收线,松了口气。
糟糕,我脑海中为何会窜过「作贼心虚」这个成语?
伸手在额头前方虚挥两下,把无形的罪恶感打散,在我抬眸的同时,靖文也正巧看过来,脸上堆积的窘迫已经收拾乾净,恢復成一开始那张神情自然的面孔。
老实说,不知是五官外貌还是个性的关係,随时随地,他都给我一种像在笑着的感觉。
「我……」难以向他解释对小玫撒谎的理由,我訕訕然地道:「怕你被唸到耳朵痛,所以跟她说我已经回家了。」
明白我是引用他在便利商店门前说过的话,靖文笑了两声,会意地点头。
「然后那个……我是,想说快擦掉才不会黏到头发上,所以……」右掌掐着左掌,我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想避免他误会我替他擦脸的行径。
但撇清得太过头,可能给他一种「我根本不想靠近你」的错觉,我不愿意让他產生这想法。
「其实我只是不习惯,才不小心呆住啦。」他打断我的话,再度一针见血地解除我的忧虑。此外,还开玩笑地说:「你不要表现得太在意,我就不会很在意了。看你很慌张的样子,我反而可能大惊小怪,哈哈!」
睁圆双眼,我想,我懂他这番话的意思。
很多以为会成为误解的事情,都不必作太多多馀的詮释,因为经常是我们本身看得太过严重,才让它变成压在心头的大石。也许在他人眼中,那不过是段小小的、不甚重要的插曲,又或者,只要一、两句直截了当的话,便可以说清楚讲明白。
没错,是我受小玫的话语影响,才把两人之间的接触都敏感化了。
而我的困扰,似乎不用说明,他就全都瞭然知悉。
「我想到一个很适合你的成语。」走回脚踏车旁时,我灵光一闪。
虽然小玫常常调侃我不会用或者乱用成语,但我要郑重澄清,那是我跟她聊天时故意耍笨製造「笑果」而已,我的文学素养绝对比她高上不晓得多少倍!
「什么?」他一头雾水,「哪个成语?」
「大智若愚。」踏着脚踏车前进,我很快回答。
「等等,这是褒是贬啊?」迟疑了会,他才踩动脚踏车跟上来。
「应该算是褒吧。」我偏头说。毕竟我没有贬他的意思啊。
表面看起来平凡无奇、光芒内敛的人,然而实际上,他的心思聪颖和縝密往往暗藏在教人不容易发现的细微之处。
靖文就给我这样的印象。
「那,我可以高兴的意思吗?」同一时间,他已经自得其乐地笑起来。在路灯和月色柔和的光晕下,显得天真。
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我出神几秒,才慢半拍地点头。
可是内心……好像被那抹率直的笑容,触动了某个柔软的部分,让我觉得看到那个笑容的自己,很幸福。
在当下,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是让小玫奸计得逞的开头。
几分鐘后,靖文送我回到家门口,将还沾着点油污的双手清洗乾净才离开。离开时,他嘴里不晓得哼着什么歌,心情貌似非常愉悦。
而我似乎也间接感染了那份愉悦,回房洗过澡后,一夜好眠。
「如果你的好要仔细才能发现,那么,我能不能多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