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就别说了吧。
十五年前的事,说不定始终只有自己记掛着。
「每个医生都说我这病治不好,总有一天会全盲,甚至对我说:『再看也没用,就是没办法治,别再浪费健保资源了』……我父母听了很难过,带我到处找名医,到处求神拜佛,听到什么有效就往哪里去。我被扎过很多针,吃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昆虫……我母亲学电视剧里的那样,不只茹素,还一阶一阶去磕头向神明祈求我的眼睛康復。我也听过父亲向一个乩童哀求,说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和我交换。」
季紜希说着说着,觉得眼睛热热的,却什么也流不出来。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与他一起陷在黑暗里。
「什么方法都没有用。我看开了,但父母还没有。他们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到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值得。我没有上大学,没有去工作,就这么被呵护在家里,什么事都得靠别人帮忙……我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成年。諮商师说,我总是害怕失去,要我自私一点……她给我作业,要我找到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
门敞开了一角。
季紜希没有发觉。
「对不起,突然出现,还无理取闹,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哪天醒来就会全盲,什么也看不见。」她咬着脣,「所以,当我在新闻上看到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就想,我一定要回来一趟,靠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
闻声,季紜希一愣,睁开眼睛后朝他微笑。
如果要问为什么……
江暮云,你知道吗?
悼念江大师什么的,都只是契机,都只是藉口。
「因为,我想见你一面,好好向你道别。在我完全看不见之前。」
他的眼里,曾有她最美丽的模样。
那就是她真心想要的东西。
江暮云走出黑暗,蹲了下来,静静凝望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像灵魂缺了一角。
「季紜希……」他声音低哑,「我问你一件事,你给我老实回答。」
「嗯?」
「江载明,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季紜希一愣,「……你指的是什么?」
驀然,他抓住了她的手。
季紜希吓了一跳,却没抽走,就这么任他牵着。
「那就好……」
他的泪滴到她手背上,滚烫的,苦涩的。
——她问他是什么,那就代表没有什么。
长廊上有光照进来。
黑暗被困在房间里。
两人周身飘着淡薄花香。
「……那就好……那就好……」
至少她没有。至少她没事。
那黑暗的地狱,让他独自前往就好。
江暮云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地,反覆轻语呢喃。
这一霎,像虔诚的祝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