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cire回头看向江暮云,发现他竟又画起草图来。是某位主持人的合作委託。
她本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作罢。
「医生说你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明天团队的人会过来,你自己要懂得衡量,别再熬通霄……」
「好好好。我在工作,别打扰我。」
她轻叹了口气,「那我也走了,有事就联络我。」
「嗯。」
所有人都走了。别墅变得很静很静。
就连外面海潮声阵阵拍打、就连墙上眼眸静静凝视……好像都能听见。
江暮云放下笔,抬头望向一隻又一隻的眼。
——这瞬间產生某种错觉,觉得它们正在悲伤地流泪。
考虑?明天答覆?
听了点实话就露出那种表情……
不用想也能猜到她明天给cire的答覆会是什么。
像那样落荒而逃,还真是难看。
「逃吧,逃得愈远愈好。」他喃喃。
眼睛肖像,画的是爱人与亲人。他画的却是憎恨的人。
比起爱,恨更值得被铭记。
既已置身黑暗深渊,无法回头无法改变无法挣扎,那也只能赴死如归。都一脚踩在地狱里了,折磨死人和折磨活人又有什么差别?
所以——
不想伤心,就儘管逃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他无声的忠告。
为什么?
江暮云为什么讨厌她?
季紜希直到下了车,满脑子都还是这件事。
她以为他只是暴躁了点,以为他只是嫌弃她无理取闹,以为他只是对她不屑一顾,以为他只是觉得她有点烦……
是她上次见面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她这次真的惹火他了?
他说,她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问这种话的人。
重逢以来他们不过才见了两次,怎么可能用这么重的字眼?
那就是十六年前了。
「小姐,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司机从车窗里探头出来问。
她恍若未闻,执着导盲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闯入人群而不自知,撞到了人,下意识出声致歉。
对方正要发难,转头看见她拿着白手杖,个个变成哑巴自动让开了路。
季紜希目光涣散,继续往前走。
「现在是红灯!前面是马路——停!停!喂——」
刺耳的喇叭声。人群焦急呼喊。有人大叫出声。
季紜希猛然回神,煞住脚步。
大家都松了口气,议论纷纷。
「小姐,你要去哪?是要过马路吗?」有人上前关心。
「我……」
她要去哪里?
其实她哪都没有去过。
她始终耽溺于回忆里,生命彷彿永远停在那一瞬——还看得清他,还看得清自己,还看得清世上所有美好景象的那一瞬。
多么美丽,多么铭心刻骨,宛如霎那的光影被细细描绘成画。
对江暮云而言却不是这样。
为什么?
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一定有什么对他而言是丑恶而她浑然未觉的。
「小姐,绿灯了,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该往前走了,她知道。
但是——
「谢谢你的好意,但没关係,不用了。」
对方疑惑地追问真的不用吗。
「嗯,我好像有东西落下了。」她微笑,「所以,我要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