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有人按下快门,江暮云驀然回神。
他悄然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接续刚才的讲题。眾人目光不知不觉便重新聚拢起来。
有工作人员轻拍季紜希手臂,引导她入座。
坐下来后,季紜希能感觉到仍有零星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双手交叠着,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江暮云就在台上。没事的,愈紧张愈要抬头挺胸。
江暮云的演讲结束了。
会场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止——
季紜希心口怦怦怦地鼓譟着,等待着不知何时窜入耳中的呼唤,然而等着等着什么也没等到。
主持人邀请第二位讲者上台,他说着自己接在江暮云后面负担有多大,要大家至少听完第一小段再走才不会太丢脸。
完全看不清周遭状况,只觉得整个空间人声鼎沸,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季紜希不敢贸然起身,只得呆坐在原位。
入场前,cire将唯一的通行证交给她后便先离开了。
于是她就这样独自走入会场,一步步来到这里——
怎么做到的?她已经想不起来。
就像她也想不起一年多前,自己究竟是怎么独自抵达浮光美术馆的。
讲者声音嗡嗡作响,眼前模模糊糊,奇异的灯光扫过来,眼前一片扭曲变形。季紜希捏紧自己的手,直到指节泛白、呼吸短浅急促。
第二位讲者的演讲也结束了。
季紜希做了次深呼吸,趁人声杂沓时站起身。
眼前光影交叠,她完全无法辨认方向,打开导盲杖才刚扫过去就撞到别人的腿。
听见有人惊呼,她急忙致歉,愈急愈心慌,再往旁边扫,不晓得又撞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有工作人员上前关心,问她要去哪里。
季紜希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好说想去化妆室。
工作人员引着她抵达化妆室,贴心告诉她方向和隔间位置。
直到确定对方离开,季紜希轻吁一口气,走出化妆室,倚墙佇立。
她第一个念头是拨电话。找谁都好至少能带她离开这里。
但……
他真的不理她了吗?
他要对她视而不见一走了之了吗?
季紜希垂着眼瞼,倾听脚步声三三两两经过,有皮鞋高跟鞋球鞋和靴子,由远及近,而后又远离。
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暮云走路时总是这样。
无论是一年多前美术馆里听见的皮鞋声、别墅里的室内鞋声,或抱起她那天的球鞋声,他走路总是平稳的富有节奏的。
好温柔好温柔,一点都不像他,却又好像好像他。
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
由远及近,愈来愈近,而后停下——
「玩够了吗?小公主。」
季紜希愣然抬眼。
江暮云一顿,怔怔看着她。
「……你干么?不舒服?」
只见她眼眶含泪,摇摇头,朝他微笑起来。
搞什么,刚观察她一整路,安安静静什么异状都没,现在见到他是在哭几点?难道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吗?
江暮云脸色垮下来,抓起她的手往前走。
季紜希不知道要去哪,也不晓得下一秒会不会撞到东西,心里却异常平静。
直到进了休息室,江暮云正想松开她的手,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竟然还在笑。
「还敢笑?你知道自己被多少人拍到了吗?」他拉起她手腕,「妈的,接下来你的脸就会全国皆知,这下你高兴了是吧——」
「嗯。」
「……哈?」
「我很高兴。」季紜希笑吟吟地望着他,「你也应该高兴才对。」
「我?我要高兴什么——」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这代表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