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十岁至今,便从未短缺过银两,用的穿的都是极好的东西,若是为了离开沈府而去外面‘乞讨’,倒不如她再拉着李鹤珣沉沦一次,做那谁都不敢妄言的人上人。
要不还是,不放过他好了。
沈观衣撑着下巴,嫣红的指尖摩挲着杯沿,眉宇中是难掩的犹豫焦躁。
李鹤珣不喜欢她,她不愿上赶着去贴他的冷脸,便是为了权势银钱她也不想。
况且李鹤珣从前着实待她很好,她便是还恩也是应该的。
所以李鹤珣想要娶她,她便嫁给他,李鹤珣对这桩婚事有所抗拒,她便退婚。
可是……
这一世的李鹤珣似乎比那个整日阴沉着脸,令人捉摸不透的摄政王还要好拿捏一些。
她前世都能把那个魔头玩弄于股掌之中,这颗小白杨,应当也不是难事?
好烦。
他便不能像前世那般喜欢她吗。
前院儿正堂。
沈书戎与李鹤珣对坐而视,木盘上的白釉青瓷茶盏晶莹剔透,淡青色的茶水落入杯盏中,更显透亮。
他堆着笑容寒暄,实则却心思百转,“不知李大人今日所来何事?”
李鹤珣从归言手中接过一本册子,递给沈书戎,“沈尚书先瞧瞧。”
册子很薄,也就是李鹤珣桌案上的沧海一粟。如今上京算不得太平,燕国各地也处于多事之秋,圣上既不作为,这些担子便需要有人来扛。
清流世家,又是太子党派的李家,便成了众望所归。
沈书戎面不改色地打开册子,才瞧了一眼便瞳仁骤缩,‘啪’的一声合上,急道:“李大人,这是污蔑!本官怎会做那等龌龊的事。”
“沈大人的意思是你并未欺压民女,也不曾将人丢到城外的院儿中自生自灭?”
“自然没有!”沈书戎斩钉截铁,握着册子的手气得发颤,“到底是谁在污蔑本官。”
“是不是污蔑沈大人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李鹤珣又拿过一本册子,淡淡道:“这是那民女的讼词,她说大人先前对她百般好,还说要将她带回府中抬为贵妾。”
沈书戎面色漆黑,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
李鹤珣似是没看见,继续道:“但她不但没等到大人兑现承诺,还被一顶轿子抬去了城外的院子,整日被人看着不能离开,且还有自称是大人宠妾的女子找上门,不但翻遍了她的屋子,还砸烂了她的东西,让她颜面无存。”
沈书戎咬着牙,恨极怒极。
半晌后,李鹤珣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旁还未来得及收好的戒棍,轻声道:“据说那地方曾经还闹过鼠患,倒是和沈大人如今的处境颇为相似。”
气到一半的沈书戎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为官二十载,他此时自然听出李鹤珣话中的意有所指。
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沈书戎轻轻的抚平衣袍上的皱褶,笑道:“是,本官府上昨日也闹了鼠患,衣儿住得远不曾被吓到,为了避免日后再发生这般离奇的事,本官觉着还是该让她离主院近些的好,若出事也能有个照应。”
“但那孩子与李大人一样,喜欢清净,这不,今日还为了这事和我闹别扭呢。”
提起沈观衣,沈书戎面上满是宠溺无奈,他摇头失笑,“那孩子随了她娘亲的脾性,主意大的很,性子又倔,日后恐怕还要李大人多担待。”
李鹤珣深有所感,微微颔首。
沈书戎以为事情已经了却,彻底放下心防与李鹤珣谈天论地。平日在朝中李鹤珣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除了太子,也不见他与别的大人有公事以外的来往。
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沈书戎使尽了浑身力气想要与其打好关系。
他没想过沈观衣那样的女子,竟能将李鹤珣迷得晕头转向,激动与兴奋不言而喻。
半个时辰之后,笑声渐散,宾至如归,沈书戎起身相送,嘴角的笑容扬得迟迟落不下来。
就在李鹤珣即将踏出院门之时,他骤然想起什么,回身望向沈书戎,青衣飞扬,腰间绣成的白鹤栩栩如生,“沈大人,顺天府已经受理此女的讼状,还望沈大人好自为之,莫要为朝野上下蒙羞。”
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月亮门后,沈书戎僵硬的嘴角骤然压下,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仿佛他刚才的喜悦就是一场笑话!
李鹤珣什么意思?不打算帮他将这事压下?
沈书戎气结。
李鹤珣此人,还真是……油盐不进,铁板一个!亏他以为沈观衣将他勾得变了性子,原来竟是他高估了沈观衣。
沈府门前,归言跟着李鹤珣钻进马车,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自家从容矜贵的公子。
方才他可看的真真儿的,公子最后那句话说完后,沈尚书脸上的神色变化万千,精彩至极。
先前公子在众多册子中翻找出这桩小案子可算不得容易,便是他也以为公子是来替二小姐做主的。
但到头来,主也要做,案子也不能丢。只能说沈尚书遇到他家公子这般眼里不容沙子的姑爷,回头指不定骂得多难听呢。
“回府吧。”
“公子,您不见二小姐一面吗?”人都来了,就这样走,多亏啊。
公子平日公务繁忙,二小姐又不主动来寻公子,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增进夫妻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