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衣眉梢轻挑,那般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的唐氏心中窝火,她压下心绪,劝说道:“那日老爷要招待宾客,你懂事些,别让老爷为难。”
“好啊。”不等唐氏松口气,沈观衣幽幽道:“那我不嫁了。”
“不、不嫁了?”
三人乍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沈观衣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的道:“是啊,父亲不是忙吗?我若是不嫁了,他不就松快了?”
唐氏高兴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眼下离她嫁人不过两日,若此时她不嫁了,老爷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的,“不行。”
沈观衣昵了她一眼,“除非父亲亲自送我上轿,否则这婚定是成不了的。”
她知晓唐氏与沈观月眼光狭隘,乍一听她的话定是高兴的紧,但这二人身边有冬暖这个明白人,所以唐氏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顾几人难看的脸色,沈观衣翩然起身,如来时一般,迈着小步,闲散离去。
唐氏在沈观衣走后,听了冬暖的告诫,勃然大怒,“她既早就怀疑我,想让老爷送她上轿,为何要来找我说这事?她是不是故意膈应我?”
“让我的谋划落空不说,还得替她去求老爷,最终眼睁睁看着老爷送她出嫁!”
越说越急,唐氏面目潮红,被气得喘不过气来。
“若二小姐所想真如夫人所说……”冬暖蓦然得严肃,令唐氏怔愣。
“那咱们日后想要扳倒她,恐怕难如登天。”
红艳的花瓣飘然落入尘土,蜜蜂展翅寻风,先前盎然惬意的小院儿顿时寂寥一片。
两日后。
熙平四十三年,八月初一。
晨光熹微,公鸡啼晓,天不亮整个沈府便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下人们忙碌着手上的活计,脚不沾地却乱中有序。
探春带着几个下人闯进屋内,猛地掀开帷帐,独属于少女的幽香隐隐传来,她催促道:“快,服侍小姐起身。”
床榻上的姑娘睡得正香,若隐若现的大腿压着被褥,双眼迷蒙的睁开一丝细缝儿,还未看清,便先一步斥责道:“闹什么,出去。”
下人面面相觑,等着探春发话。
“奴婢的小姐,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起身便来不及了。”
“今日可是您的大好日子啊,总不能姑爷来了,您还没起身呢。”
沈观衣这才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恍然记起,今日是她与李鹤珣成亲的日子。
前世,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又好像,比如今还早一些。
沈观衣蹙着眉,不悦的绷着脸,任由下人们伺候她起身洗漱穿衣,整整一个时辰过去,直至探春将最后一根发簪送入她发间,天边才白光乍现,逐渐有了颜色。
“准备的如何了?”沈书戎掐着时辰来到沈观衣门前,本就沉着的一张脸,在瞧见沈观衣怀中抱着的古琴时,更加难看了几分。
他就知道!这不孝女绝不会安稳乖巧的嫁出去!
“你抱着这个干什么,来人啊,把二小姐手上的东西拿走!”
“为何要拿走?”喜帕还未盖上,沈观衣那张清艳绝尘的小脸大剌剌的露在众人眼中,顿时闹出了许多大红脸。
她兀自不觉,将凤楼月护在怀中,明知结果,却仍旧盯着沈书戎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出嫁,便不能让我娘陪在身边吗?”
“你娘——”不是早就死了。
沈书戎的冷嘲在看清了那把琴的模样后,堵在了嗓子眼里。
曾经冠绝上京的凤楼月,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沈观衣手中。
那些岁月种种,只从沈书戎脑海中划过一霎,不曾在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他冷着脸道:“你该叫娘的人正在外面招呼宾客。”
嘲讽自眼底一闪而过,沈观衣本也不奢求沈书戎让她如愿,毕竟前世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孤女当着下人的面儿求了他那般久,也没见他心软过一分。
这般想想,从前她得势之前还真真求过不少人。
没有身份地位,连心机都比不上这些在朝堂浸染多年的权贵,她有的,只有娘亲给她的皮囊。
利用男子的心软与爱怜,将他们手中的权势化为利刃,捅进这些伤害她与娘亲的人的心口中。
沈观衣抱着琴一步步走至沈书戎身边,“若父亲觉得为难,那我便亲自与李鹤珣说,他应当会答应的。”
“你亲自与——”沈书戎气结,只觉脑袋两侧突突的疼,但好在理智尚在,他也知晓这个女儿离经叛道,寻常教条压根不放在眼里,说了也是白说。
既如此,他不若换点与他有利的东西。
“我可以答应,但我要你牢牢抓住李鹤珣的心,让他对你爱慕难舍,你能做到吗?”
沈观衣冷嗤一声,毫不客气的将他话中的冠冕堂皇撕个粉碎,“父亲不如直说让我利用这具身子,学那些狐媚女子,把李鹤珣掌控在手中。”
沈书戎额头青筋直跳,若不是赐婚,若不是对方是李家,若不是沈观衣这张脸确实能勾人,他今日非得打死她不可!
“父亲放心,我便是什么都不做,李大人也会将我放在心上的。”
沈书戎对上她懒散自信的神色,一会骂她自大猖狂,一会儿又希望如她所说,最终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想起李鹤珣那副油盐不进的性子后,化为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