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怀有身子以?来,脾性便越来越难以?捉摸,有时候连她都摸不准少夫人的心情是好是坏。
沈观衣缓缓抬手,在阿莺的搀扶下,起了身,“听?说静王今日回京?”
“是,公子一大早便出府了,想必此时静王已经入城。”
这几月,沈观衣闲来无事便去瞧瞧沈观韵,只是二人之间到底有嫌隙,一来二去,沈观衣便也不再去自讨没趣。
倒是李鹤珣,因有静王在外对付赵永华,他便闲下来了,任由那些朝臣为?新帝一事折腾,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他从不出手干预,大半时间都陪在她身侧。
“他出府时,腰上的沙袋可有卸下?”
阿莺垂首道:“未曾。”
沈观衣脚步一顿,先前?本以?为?李鹤珣是说笑,可自她身子重了后,李鹤珣便派人缝制了沙袋绑在腰上,那模样大有与她同?甘共苦的意味,今日去迎静王都不曾取下。
眼下静王平叛有功,与他之间又有龃龉,万一作乱,他身子那般重,逃都不好逃。
沈观衣蹙眉道:“我的琴呢?”
“回少夫人,在房中收着呢。”
“取来,送去静王府。”她想着,静王眼下虽不知变成?何种模样,可他能?暗自爱慕娘亲多年,一时半刻这份情意必不会抹灭,无论他是否有异心,这把琴应当都能?护着点?李鹤珣。
她眼下身子重,又近临盆,不好出府,便只能?让阿莺走一趟。
如她所料,静王府中剑拔弩张,离京几月的静王如同?洗去浮华的利刃,即便敛去锋利,却依然能?瞧出其势。
静王府中,李鹤珣被人团团围住,正堂之上,静王抿了一口茶,头?也不抬的道:“你今日能?来城门迎本王回京,倒是令本王颇为?意外。”
几月不见,李鹤珣还如他当初走时一样,泰山崩于前?而不瞬,卒然临之而不惊,明知今昔不同?往日,还敢只身入他静王府。
“想来本王平叛这几月,李大人该是安枕无忧,瞧着胖了不少。”目光从李鹤珣的腰腹一扫而过,静王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李鹤珣缓声道:“王爷身上也多了几分血气,瞧着倒是比往日更加英武,”
静王握茶起身,“少与本王虚与委蛇,你可还记得上次来本王府中,本王说过什么?”
不等他说话,静王掌心骤然松开,茶杯落地,溅起水渍,紧接着便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许多护卫,虎视眈眈的看着李鹤珣。
“他的命,本王拿了,你的命,本王自然也要。”
尖刃上闪过一道细碎的光,晃人双目,只见下一瞬,静王府外忽然冲进诸多人来,为?首的乃是归言,“公子。”
剑拔弩张,连空中都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静王面色冷凝的看着这一幕,若是他没看错,这些人乃是宫中的禁卫军,何时到了李鹤珣麾下?
与他同?样面色冷沉的还有李鹤珣,他侧头?看向归言,将他看的心虚垂首。
归言自是记得公子的吩咐,让他听?命行事,莫要冲动?,可他瞧见静王出手,哪里?还坐的住!这些时日公子汲汲营营,不是为?了被静王随意拿捏的。
只是对上公子的神色,他知晓是自己冲动?了。
就在这时,门房忽然抓着一个?抱着琴的姑娘走了过来,“王爷,她说她是李家少夫人身边的婢女?,想要见您。”
顿时,静王与李鹤珣的目光瞬间朝她看去。
静王的眼神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手中裹着棉布的琴上,“你说你是沈观衣的婢女?,那你手上抱着的是……”
凤楼月。
当年?柳商誉满京城, 靠的?便是这把琴,当阿莺取下棉布后,静王眉梢轻动, 顿时有些猜不透阿莺的来意。
毕竟沈观衣待他?, 不谄不媚,断没有将琴送他的道理。
与他?同样沉思的亦有李鹤珣, 这把琴他?若记得不错,是他?当初从戏班子那?儿得到?的?,沈观衣为了它甘愿冒着性命之忧,也要将其?拿到?。
这是她阿娘的东西,怎会让阿莺抱来。
面?对两道凛凛目光, 阿莺将沈观衣先前在府中?告知她的?话, 原封不动的?讲了出来, “这把凤楼月乃是名琴, 更?是柳夫人唯一的?遗物,王爷品性高洁,为人情真,当初尚未离京时, 瞧王爷甚是喜欢这把琴,如今将琴赠与王爷,可好?”
“赠给本王?”静王被这番话惊的?尚未回过神来。
李鹤珣看向?阿莺, “她可还有别?的?嘱咐?”
以?沈观衣之性情,这把琴对她如此重要,若不是大事, 她必不会将其?送人。
阿莺顺着李鹤珣递来的?话, 道:“少?夫人言,此琴对她而言甚为重要, 以?重要之物换重要之人,这笔买卖,王爷可做得?”
重要之人四字一出,静王免不得转头看向?李鹤珣。
而李鹤珣瞧着面?色如常,若仔细看去,便能发觉偶然一瞬,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静王想要琴,可亦不想放过害他?安儿之人。
他?这一生?,就她一个女儿,半晌后,静王别?过头,负手而立,“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本王……不换。”
李鹤珣也看向?她,“你?将琴带回去,让她放心,我不会有事,这琴对她这般重要,以?后莫要再?轻易送人。”
阿莺不动声色听二人说完话后,想起临出府前,少?夫人叫住她,若有所思的?道:“李鹤珣恐不会让我将琴送人,至于静王,乐安是他?唯一的?子嗣,相较之下,他?或许也会回绝。”
“那?该如何是好?”
回过神来,阿莺面?不改色的?抱着琴,“少?夫人说,这把琴困了柳夫人半生?,也总是令她忆起过去,如今她即将临盆,总是忧思于孩子无益,既王爷不想要,那?便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