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温宪回来的乌仁嬷嬷碰巧听到琪琪格的话,不由叹气道。
琪琪格抿了抿唇,长叹了口气,却没再吭声。
事实也正如乌仁嬷嬷猜测的一样,自从住在南三所与乾西五所的四阿哥与十四阿哥听到乌雅一族的事情后,兄弟俩几乎一前一后的跑来御书房淋雨跪着了。
“汗阿玛,儿臣恳请汗阿玛可以宽恕对乌雅一族的惩罚啊!如今天气都已经渐渐开始转冷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将乌雅一族流放到宁古塔的话,路途遥远又天气寒冷,乌雅一族肯定半路都要死一大半的人了啊!儿臣希望汗阿玛能适当地减轻些对乌雅一族的责罚啊!”
九岁的老十四嗓音略微沙哑的冲着御书房门口的方向,一声高过一声喊着。
从天而降的瓢泼秋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俊脸上,险些使得老十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与他并肩而跪的老四,穿着一身紫色蟒袍,神情严肃地低着头,没有出声喊一句。
胤禛此生最恨有官员在任上尸位素餐,大行贪污之事了,乌雅一族偏偏将两条都占了。
他不得德妃宠爱,乌雅一族自然也对他只有客气,谈不上热络。
他对自己的亲生母族没有感情,此刻一点想要为乌雅一族求情的想法都没有,但处于对德妃的孝道,他不得不过来淋雨跪着。
待在御书房中的康熙、胤礽、梁九功,两主一仆都是整整一夜没睡,三个人眼下挂着青黑色的眼圈,但脸上却没有半丝困意。
胤礽听着外面老十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不由扭头瞥了一眼御案。
瞧见他汗阿玛仍旧沉着脸在翻看那些处处标红的账本,太子爷忍不住开口道:
“汗阿玛,老四、老十四在外面跪的时间不短了。”
康熙闻言“啪”的一下子就合上手中的账本,对着站在红漆大柱子旁的心腹太监冷声道:
“梁九功,让那两个逆子给朕滚进来!”
“是!”
梁总管忙抬脚快步往外走。
等浑身湿漉漉,从上往下淌着雨水的老四、老十四前后脚地走进御书房里后。
老十四看见高高坐在御阶之上的康熙,忙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作为从小被德妃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幼子,老十四对乌雅一族的感情也是挺深厚的,他的性子虽然霸道傲娇,但却是个重情的人。
瞧着一夜之间,乌雅一族倒台了,连他额娘也跟着倒了,老十四心中难过极了,忙冲着高高坐在御阶之上的康熙开口哭诉道:
“儿臣恳请汗阿玛可以适当减轻些对乌雅一族的惩罚,此去宁古塔路途遥远,天气又冷,乌雅一族的人身子遭不住的,额娘也会跟着病倒的。”
“不能将乌雅一族流放到盛京吗?亦或是等天气暖和些,再流放也可以啊?儿臣求汗阿玛了,给乌雅一族一条生路吧,也给额娘留下些念想!”
听到老十四口口声声都在为乌雅家说话,康熙不满地抿了抿唇,胸腔中的火气也“噌噌噌”地往上冒,心想:老十四果然是被德妃给教坏了性子!竟然会将私情放在第一位,连是非曲直都不分了!
站在一旁的梁九功也一言难尽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暗忖道:十四阿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是皇家的龙子,又不是乌雅一族的阿哥,怎么能处处站在自己母族的立场上说话呢。
“老四,你对此事怎么看,你是什么想法?”
康熙转动着手上的帝王绿玉扳指,眸光锐利地看向跪在老十四身旁的老四,皱着眉头冷声道。
胤礽与梁九功闻言也跟着将目光移到了四阿哥胤禛身上。
老四听到他汗阿玛把问题抛给自己了,心中“咯噔”一跳,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恭敬地冲着康熙所在的方向俯身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不才,专看汗阿玛如何做。”
听到自己四哥这不含一丝感情说的话,老十四心中瞬间就恼火了,有些愤恨地用眼角余光撇了老四一眼,觉得他额娘说的话果然没错,老四仗着自己被孝懿皇后抚养过,就看不上只是包衣的乌雅一族了。
他四哥在心里是将佟佳一族当成自己母族的!
可八哥小时候不也在承乾宫中住过吗?他也没看到八哥对佟佳一族处处热络啊!四哥就是个冷心冷肺、捂不热的。
瞧见老十四脸上对老四话语的不喜,康熙的眸光一深,心中对德妃更狠了,都是这个无知妇人的错,才把老四与老十四养得半点不像同母所生的嫡亲兄弟,反而像是一对仇人般。
想起同母所生的小十五、小十六亲密无间的模样,康熙心中的火焰往上蹿的就更高了,立刻抓起御案上的账本册子朝着跪在地砖上的兄弟俩劈头盖脸地丢了过去。
“你们两个亲眼看看这些年通过姻亲关系结成网的包衣世家们在内务府中形成了多么大的势力,老十四,你再好好睁大你那半瞎的眼睛,瞧一瞧乌雅一族在其中偷偷昧藏了我们皇家多少银子!朕没有将德妃给打入冷宫,就是看在你们与温宪身上了!”
老十四被突然暴怒的康熙吓了一大跳。
老四则抿了抿薄唇,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上蹭了几下,虽说身上的紫色蟒袍也是湿润的,但总算手上是没有雨水珠子了。
他双手略微发颤的将泛黄的账本给掀开,瞧见上方用朱笔标出来的一片片红,立刻惊得瞪圆了与康熙长得很像的狭长丹凤眼。
跪在老四身旁的老十四也跟着挪了一下身子,将脑袋往账本上凑,入眼瞧见那上千万两的白银,以及每一项都标注着比民间食材高出来几百倍的采买价格,老十四立刻瞳孔地震,三观都被震碎了,连着吞了吞口水,而后有些颓然的低下了脑袋。
他也不傻,他们皇子出宫开府的银钱也只不过是二十多万两,自己母族如今贪|污的银子说句天价也不为过了。
若说老四刚才的手抖主要是被外面冷冰冰的秋雨给冻得了,如今捻着账册的手抖,全都是因为被气得。
乌雅一族背地里贪|污了这般多的银两了,每回有事儿了,自己额娘还逼着他借银钱给母族周转!自己脸上但凡露出一丝不情愿,他额娘就会面如冷冰的瞧着他,再对他说一些“四阿哥的枝叶高,是乌雅一族攀不上”的扎心之语。
他额娘明明了解乌雅一族的情况,却还让他这个儿子当冤大头。
胤禛此刻心里酸涩极了,又委屈,又憋闷的,不由抿了抿薄唇,又冲着康熙俯身道:
“汗阿玛,乌雅一族该死!他们贪|污的这些银两能赈灾几十上百次了!”
老十四:“!!!老四疯了?不怕额娘听到他这话后被活活气死?”
康熙也深深看了四儿子一眼,对老四眼里融不进一粒沙子、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又有了些了解。
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倚在圈椅背上,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眯着眼睛看着胤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