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等人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就看到有一道暗红色的血液从建宁大长公主的嘴角处流下来,滴在她银白色的旗装上,浸出一个个血点。
康熙一惊,忙下意识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们往前走,就听到了建宁类似诅咒的话,一字一句在他心头上响起:
“爱新觉罗·玄烨,纵使你说破天了!你杀了本宫全家,本宫都不会原谅你!本宫祝你父子离心、你疼爱的儿子、孙子尽数走在你前面!祝你,祝你,死了都不得安,安宁。”
建宁大长公主忍着全身服毒后的剧痛,眼中带泪、嘴角带血、双目红彤彤的盯着康熙的眼睛说完临终遗言,而后身子就顺着背后的梨花树树干软倒在了积满脏兮兮雨水的树坑里。
康熙也瞬间停住了脚步。
……
狂风卷着暴雨敲打着木制窗棂。
太后娘娘琪琪格坐在宁寿新宫的正殿大厅里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串。
乌仁嬷嬷面容复杂的走来,对着琪琪格低声道:
“主子,住在对面那位服毒自尽了,死不瞑目。”
琪琪格一惊,手中的檀木佛珠串瞬间断裂,圆润光滑的佛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等到晚间的时候,过了潜伏期的病毒也纷纷冒了头。
待康熙六人神色冷凝的回到乾清宫时,就看到张太医惊慌失措的跑来道,宫中突然出现了疟疾病人、天花病人与疯狗症的病人。
秋雨中的紫禁城彻底从上到下皆乱了!
患病治疗
酉时末, 九月末的雨夜黑乎乎的。
还未到紫禁城落匙的时间,西华门、东华门、午门、神武门就全都早早关上了,甚至罢朝的消息也早在两刻钟前就被冒雨骑马的黄马褂御前侍卫给传到了住在内城、与皇城离得很近的大臣们家中, 随后再由大臣家的小厮们继续连夜往其余住在外臣的官员们家中传播从明日开始罢朝的通知。
紫禁城中肯定出要人命的大事儿了, 不然勤勉御门听政的万岁爷绝对不会宣布不上朝的!
收到罢朝消息的文武百官们脑海中齐齐冒出相同的想法。
自顺治十八年那场京城中骇人的天花大疫后, 登基三十六年的康熙也遇到了他当政时期,最危险的紫禁城。
疟疾、天花、疯狗症如涨潮的海水般在宫廷中肆虐,东六宫、西六宫嫔妃小主们的门窗紧闭,恐惧的心肝乱颤。
“汪汪汪——”
“喵喵喵——”
成为病毒传播源的发病御猫与御狗被猫狗房中连夜冒雨回宫当值的兽医给尽数处死。
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反清复明势力,以及白莲教余孽们生生将偌大的紫禁城变成了一座毒城。
位于紫禁城西南角、人烟稀少的咸安宫, 本是一处偏僻又稍显破败的宫殿,此时成为了三种疫病的隔离点。
天空中下着瓢泼夜雨, 患病的宫女、太监、嬷嬷们淋着雨被挪到这里。
平日里这些身份低微的奴才们患病时,手里有银钱的还会去太医院中找年轻、地位也低的太医们抓几副对症的药。
手里没有银钱的只能用身体的免疫力去死抗,扛过去了就侥幸捡回一条命,春暖花开。
扛不过去了直接到黄泉路上排着队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身子还没凉透呢, 内务府中就立马有新的宫人顶上他们空缺的职位了。
而如今因为这些人感染的是疫病,为了防止疫病在宫中蔓延,连平日里只给皇上、皇太后、皇太子、太子妃、长孙殿下等金贵主子们瞧病的太医院掌院都用白汗巾蒙着口鼻,来咸安宫中给他们瞧病了。
得疫病的宫人尸体只有焚烧一种结果。
躺在咸安宫屋子、廊檐地板上,上吐下泻的患病宫人们痛苦的抱着身子边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打滚, 边嗓音沙哑的哀嚎。
死亡的宫人们直接就被用白汗巾蒙着口鼻的御前带刀侍卫们拖着尸体拉到院子里, 不顾天上的降雨,将一桶桶火油泼到尸体上, 一把火折子丢上去,火星撞上火油, “轰——”的一下子就升起来了明亮的火苗。
蛋白质、脂肪燃烧时发出了一阵刺鼻难闻的气味。
夜晚中的咸安宫上方冒着红彤彤的火光与阵阵狼烟,天上的雨水都不能将地上尸体焚烧的大火给浇灭。
疟疾、天花虽然是烈性传染病,但病人患上后,若病人的体质很不错,有那幸运儿能熬还是可以熬过去的。
然而疯狗症却是不治之症,只要过了病毒潜伏期后,无论这人的体质是强、还是弱,最终唯有等死一条路。
即使是在几百年的后世,疯狗症也只有事后打狂犬疫苗一种处理办法,若病人没打疫苗,还不幸身体里带上病毒了,待发作后,在后世医疗技术发达的时代里,同样是药石无医的。
三花猫身上被涂的是疟疾病毒,从东六宫跑到西六宫、最后全身长着红色痘疹,死在御花园里,被太监们从假山洞中发现的小白猫身上涂着的是天花痘疹的脓水,最早咬人的两条御狗嘴巴里被悄无生息地喂了宫外疯狗的口水。
被疟疾与天花同时感染的御兽苑太监夏子,一顿酒催发了身上猫抓痕的伤势,加速了身体内的病毒蔓延。
他与冬子俩人是最先发病的。
天花让夏子出了满脸流脓的红色痘疹,疟疾又使他身子打冷颤,像是退潮后被滞留在沙滩上干涸缺水的鱼一样,夏子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两种要人性命的病毒在他体内如两条毒蛇般纠缠、厮杀,败坏着他的生机,使他的全身因为高热变得潮红一片,双眼紧闭、意识沉沉、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殊不知他可怜的朋友冬子因为患上了疯狗症,短短几个时辰就从畏水变成浑身僵硬、瞪着一双眼睛,魂归地府,冰冷的尸体上被浇上了难闻的火油,噼里啪啦的在雨夜中燃烧着。
俗话常说,好是对比出来的,惨也是对比出来的。三种疫病中,唯有疟疾发作之后,病人还是有很大可能用药给治好的。
前几年,万岁爷第一次御驾亲征噶尔丹时,不幸在草原上患上了疟疾,眼看着各种苦药汤汁都治不好万岁爷。
圣上都将太子爷、三阿哥从宫中喊到前线上准备交代后事了,恰逢两个外国传教士献上神药——金鸡纳霜(奎宁)治好了圣上的疟疾之症。
可金鸡纳霜价格不菲,且量极少,不提宫中如今有没有这种神药,即使有也肯定不会用在这些奴才们身上。
饱读医书、跟着万岁爷一起上战场的张太医从那时起,就开始潜心研究晋朝葛洪留下来的著作《肘后备急方》,里面曾提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1”是治疗疟疾的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