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听到这话,面上不显,心里则有些不以为意,觉得这皇家宗室中的孩子们就是养的过于精细了,像他们小门小户的,哪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她都不相信了,难不成等明岁福晋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弘晴阿哥这个做哥哥的还能对弟弟/妹妹产生厌恶,不管不问了?
老嬷嬷正这般想着,门外就应景地响起来了熟悉的小奶音。
“额娘——”
“额娘!”
“弘晴。”
听到了宝贝儿子的声音,董鄂氏忙吸了吸鼻子,被自己乳母从软塌上搀扶了起来。
下一瞬她就瞧见自己儿子掀开棉门帘,跨过门槛,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内室。
“金蛋儿,你在皇庄上玩的开心吗?”
董鄂氏极力克制掉想要流眼泪的冲动,抬脚边往门口走,边冲着小弘晴温柔地笑着询问道。
小弘晴跑到董鄂氏跟前站定。
看到儿子都不像往常般往她怀里扑了,这虽是董鄂氏想要的结果,但却不知怎的鼻子更加酸涩了。
“额娘,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生弟弟、妹妹了。”
小弘晴仰着头看着董鄂氏奶声奶气地说道。
“额,什么?”
董鄂氏听到这话瞬间就懵了。
后脚从前院赶来的胤祉正准备掀开棉门帘进入内室,恰巧就听到了好大儿这话,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小弘晴眨了眨与其父同出一辙的柳叶眼,像是个小大人般对着董鄂氏奶声念叨道:
“额娘,你先坐到软塌上,银蛋儿告诉你,我今日明白的一个道理。”
董鄂氏顺着小家伙的意思又坐到了软塌上,紧跟着她瞧见小弘晴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她的心也不由一颤。
站在旁边的老嬷嬷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弘晴阿哥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小弘晴摸了几下董鄂氏的肚子后就看着董鄂氏认真解释道:
“下午在皇庄上玩冰车时,银蛋儿已经从金团哥哥口中知道了,因为我们大清现在的医术水平有限,小娃娃们很难养活,所以大人们都会生很多孩子,以免未来没有人来继承家业。”
董鄂氏听到这话简直惊呆了,老嬷嬷的眼皮子也狠狠跳了一下,心中暗道:天呐!宫里的小太孙平日里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这般小的娃娃可就如此通透了?
站在门外的诚郡王也愣住了:“……”
董鄂氏吞了吞口水,飞速转动着脑筋,正琢磨着该如何顺利接上好大儿的话茬子,就又听到弘晴道:
“如果可以的话,额娘还是把肚子里的这个小娃娃生成弟弟吧。”
“弟弟?”董鄂氏抿了抿红唇,她原以为小弘晴更想要个妹妹呢。
“对,弟弟!”
小弘晴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挺起小胸膛,边在地毯上走着,边像个隐居地世外高人似的奶声奶气地感慨道:
“既然阿玛一定要生许多小娃娃来继承家业,小娃娃又这般难养活,不是额娘生就是府里其他小娘娘生,我希望额娘能把弟弟生出来。这样以来,倘若我万一没有长大,有弟弟在,额娘以后就会有人照顾了,如果是妹妹的话,她像姑姑们嫁到蒙古就有心无力,没有办法时时看顾额娘了。”
“弘晴,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啊!”
董鄂氏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从三岁多的儿子口中听到这话,尤其是“万一没有长大”几个字进入她的耳朵里时,她的心肝像是被一把铁锤猛击了,剧烈颤抖了几下,一把将好大儿抱到怀里,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从泛红的眼眶中滚落了出来,冲着面前的小家伙哽咽的怒骂道。
“额娘,你不要哭啊,我肯定会好好长大的呀!”
小弘晴用小手给董鄂氏擦着眼泪,继续软声道:
“我和铜蛋儿现在已经明白你们要生弟弟、妹妹的原因了,也就喜欢上额娘肚子里的小娃娃,等小娃娃生出来也不会讨厌他/她了。”
“这都是金团给你们讲的?”
董鄂氏哽咽道。
小弘晴点点脑袋:“金团哥哥还说了,每一个小娃娃都是额娘们拼着性命从长生天上带下来的宝贝,在这个过程中,额娘们的付出要比阿玛们多许多许多,还要面临很多危险。”
“金团哥哥的玛嬷就是从长生天上把太子二伯带下来时经历了太多危险,体力也耗尽了,就不幸仙逝把太子二伯留给汗玛法照顾回到长生天了,嗯……”
小弘晴像是忘词了一样,抬起右手抓了抓暖帽,想了一会儿继续往下道:
“嗯,他还告诉我们仨要对额娘好、理解额娘,还要对姐姐、妹妹们好,说是每一个生在大清的女孩子都太不容易了。”
“呜呜呜。”
董鄂氏这下子是再也忍不住了,一颗心像是被泡在温泉水里般,软的一塌糊涂,将一张俏脸埋在儿子单薄的小肩膀上哭出了声音。
老嬷嬷也不禁潸然泪下,此时她对小太孙的好感也一下子攀升到了顶峰,明白这孩子为何会如此受宠。
小弘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用小手轻拍着董鄂氏的后背,奶声奶气地打着商量道:
“额娘,如果明年你真的生出来一个小弟弟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冒着危险去长生天上带宝贝回来了好吗?让阿玛的其他女人去天上取宝贝可以吗?因为我好担心你,害怕你像金团哥哥的玛嬷一样丢下我独自回长生天了。”
董鄂氏没有吭声,眼泪流的愈发汹涌了,将怀里的小家伙也默默地搂的更紧了。
小弘晴也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的泪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到了他的脖子里,热乎乎、湿漉漉的。
站在门外的胤祉一字不漏的将母子俩的对话听进耳朵里,眼窝子也忍不住发烫,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雕花房梁,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直至听到门内传来了董鄂氏破涕为笑的声音,以及好大儿一脸苦恼地说“如果明年生出来的真是弟弟得该喊什么‘蛋儿’”时,诚郡王才无声的勾唇笑了笑,又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