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这两?个月以来头一回拔剑,没有血光杀戮,只有梅树下灵蛇般舞动的雪白剑影。
一舞结束,剑风摇落一地残梅。
赵岚瑧收剑回鞘,听见啪啪啪的鼓掌声?,他眉宇终于微微舒展,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好好收拢回去了。
他微微吸口气,“我这次出去,遇到?一件怪事,必须告诉你。”
赵岚瑧在?蛮族战场上遇到?一个跟他招式相近的人,对方身上同?一个位置还?有同?一个胎记!
这叫纪禾清不禁震悚,只因在?醉酒的赵岚瑧告诉她的那段密语里,那个胎记,就是克零七对应的锁孔。
如果赵岚瑧不是个例,如果这世上还?有许多?跟赵岚瑧一样的人,他们还?在?蛮族阵营,那……
她脊背发寒,狐裘大氅都压不住的冷意忽然浸透全身。
“你不用担心?,那个人打不过我。”
赵岚瑧忽然握住她的肩膀,纪禾清重新冷静下来,“还?有呢?”
赵岚瑧微微拧眉,“我想,这场仗会比我们所想的更难打。”
纪禾清讶异地看向他,“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
“有很多?。不过那都不重要了。”赵岚瑧收回手,重新将那口剑拔出来细细擦拭,眉眼被剑光映照出一弘白光,“如果真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想要毁灭这里,我会把他们找出来,全都杀了。”哪怕是我自己,也一样。
望着纪禾清,最后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出战 (双更合一)
赵岚瑧离开兰州没多久, 蛮族人又?开始攻城,只不过这回有了援军,粮草冬衣又?不缺, 兰州城暂时是守住了, 然而没几日,就有人来报, 蛮族人竟然一边攻兰州,一边使人翻山越岭侵入了关内道,如今正?一边劫掠,一边往云州而去。
消息传来, 朝野皆惊。
垂拱殿内, 天子的御案下摆了分列两边的桌子, 朝中重臣都在此议事。此时韩尚青一拍面前桌子, 忽然指着对面潘相道:“蛮人短短几日就能翻阅山岭进入关内,必然是手?握舆图。潘相, 莫非是你辖下有谁将舆图泄漏给了蛮人?”
潘相的面色也很沉重。
户部除了掌管天下户籍、钱财等等, 也负责丈量天下疆土,哪座山多高,哪条河多深, 也是户部的职责范围内。大晋幅员辽阔,地貌丰富, 但?限于技术, 如今天下也还有许多高山川流并没能丈量仔细,甚至很多深山老林, 也是朝廷未能深入的。
但?, 绕开兰州进入关内的那?条山道,户部内存着的舆图还真有, 而这条山道,幽深曲折,除非手?握舆图,否则就会迷失在山林之中,几个月都绕不出来。
潘相知道韩尚青向来对他颇有敌意?,然而此时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辩驳回去。
在座的两?名户部高官却坐不住了,立即站起身与韩尚青分辨,还没说几句,就被韩尚青几句市井骂街的粗俗话?怼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韩尚青半天,只结结巴巴地骂出一句,“你、你这个田庄粗汉……”
嗤!韩尚青笑了一声,“没有田庄的粗汉耕种,你们每日吃的粮食从哪里来?前线将士的军饷从哪里来?”他眉眼下压,脸上浮现戾气,“农事乃国事,你们如此藐视国法!莫非就是你们将舆图透露给了蛮人?”
两?名户部高官齐齐一哆嗦,显然被韩尚青含血喷人的说辞吓了一跳,他们自然不能坐视韩尚青往他们头上泼脏水,撸起袖子就要跟韩尚青干,眼看一场骂战又?要掀起来,御案上笔头一敲砚台,一声轻响,垂拱殿内霎时一静,韩尚青也赶紧缩了脑袋不再?吱声。
“你们不吵就不会做事是不是?想吵摘了帽子回家吵。”
众人下意?识扶了扶头顶乌纱帽。陛下最近脾气越来越好,他们胆子便也越来越大,此时听见他冷言冷语,立刻就想起曾经被一口剑支配的恐惧。
赵岚瑧现在怀疑蛮族那?边有跟他一样的人,那?么很可能根本没有舆图外泄这回事,而是因为对方那?边也有一份世?界地图,但?这却不是能公?之于众的事。
他眉头微拧,看向韩尚青,“你再?将私人恩怨摆到政事上,以后?也不用来了。”
韩尚青额头冷汗涔涔,立刻低头告罪,眼神则转了几转,暗道以前他也没少在朝堂上对潘相争锋相对,但?陛下从未不悦,如今为何变了态度。
韩尚青思虑片刻,果断决定暂时放下跟潘相的恩怨,但?心里对潘相的怀疑半点?没少。
片刻的沉寂后?,垂拱殿内再?度响起了议论声,只是这一回,无论哪边都客气许多。
“各地已经陆续开始春耕,只要守住兰州和云州,不叫蛮族继续南下,就能守住土地,若是叫蛮族破坏了春耕,这仗就难打了。”
“今年各处铁矿出产比往年略高两?成,兵甲武器不成问题。”
“……如今又?要募兵,百姓多有不愿,还得安抚。”
“攘外先安内,不如先将境内造反的草寇招安,让他们上战场将功赎罪。”
“粮草还是不够……”
“良将难得,如今该派哪一位前往云州抗敌?”
“今年黄河汛期提前,还要派人派粮过去……”
纪禾清入内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是瞧见了,也只是低头见礼不以为意?,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早就习惯了这位贵人的出现。
直到那?坐在御案后?的天子一抬手?,众人纷纷安静,垂手?恭听。
赵岚瑧:“我已经决定,让纪禾清领兵前往云州。”
垂拱殿内静悄悄的,左右相头一回如此默契地没有开口。
坐在后?排的周大人悄悄问同?僚,声音压得极低,“不知这位纪禾清,是哪个壮士?”
谁知那?同?僚不但?不说话?,反而瞪了他一眼,周大人莫名其妙,心里也委屈得很,他觉得自己近来遭受了太多白眼,总不能因为他跟周太后?是同?宗吧!
周大人只知纪贵人是纪家次女?,对她的闺名却是不晓得的,不说周大人,在场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纪贵人全名,但?大家会察言观色啊,天子说话?时看向纪贵人那?眼神,谁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