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情,偏在别时圆。
陈昭仪注视着?天上?圆月,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纪贵人的?话?,想着?四娘离开时的?模样与失望的?眼神,不禁掩面痛哭,她自以为一心为了四娘好,可?四娘何尝不是为了她好呢?她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她过去为什么总认为四娘不懂事呢?
战场刀剑无眼,这一离别,也许就?没有再见机会,她当初为什么跟魔怔了一样,只想着?让四娘嫁人呢?如果当时,她不跟四娘吵架就?好了。她们姐妹重逢以后,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四娘啊,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啊!
太阳刚刚跳出山头,纪禾清就?纵马来到了离山脚下。
关?文兴怕马,骑着?一头牛慢腾腾地赶了上?来,他知道自己慢,因此他是半夜出发的?,刚好差不多赶上?。眼见云麾将军已经让人攻山,春寒料峭的?,因为总是悬着?一颗给纪贵人收拾残局的?心,他硬生生出了身汗。
然而出乎关?文兴预料,纪贵人身为一位将军,身为一个女子,她居然身先士卒,冲在了兵卒前面。
当远远看见纪贵人一杆长?枪横扫过去打退几个匪寇,又回枪将一个企图从?背后袭击的?匪寇挑起甩到树杈上?时,关?文兴的?下巴脱臼了。
关?文兴不知,这一批前来剿匪的?精兵心中的?惊讶并不比他少,发现领头的?将军是个女子,还是从?后宫里出来的?娘娘,这些兵卒一个个如丧考妣,都觉得自己哪怕在战场上?出了大力气,功劳也会全被安到这位娘娘身上?,他们就?是一群给这位娘娘刷功绩的?工具。虽然底层士兵没少被上?面的?抢功劳,但是这样明目张胆连个遮羞布都没有,还是不免叫人委屈。
但是一路来到逢州,他们发现这位娘娘并不娇气,没有坐轿子,也没有拖慢行军,而是跟他们一样每天骑马风吹日晒,一天下来风尘仆仆,往轻甲上?一拍,都能?抖落一片沙尘,他们这才?略微服气,心甘情愿听从?差遣。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才?见识到这位娘娘的?厉害,她竟然,真的?不是个花架子!
眼见那把漆黑长?枪一拍,贼匪就?痛得吱哇乱叫,挂着?红缨的?枪头一点,贼匪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那竟然是真枪,不是蜡枪头!
兵卒们眼睛大亮,谁不想要一个真正?有实力又肯冲在前头的?将领?
管她是男是女,是什么出身,肯冲在前面的?就?是好将军!
心中的?成见土崩瓦解,一时间士气大盛,纷纷冲上?前去。
不弱
离山, 金风寨。
金风寨已经应付过几次朝廷的兵马,一开始也信心十足,但这次他们发现, 情况不对劲, 这次来的人?马比以前?的软脚虾厉害多了,竟然还有个身先士卒的女将军。
这也就算了, 按理说,山里的地形没人?比他们更熟悉,从山下?到山上一路布置的陷阱有几个新的几个旧的更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可是这回朝廷军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一进来就清理掉他们的陷阱不说, 身上也防得?密不透风, 他们设计好的毒箭根本射不到他们身上!
打?了大半天下?来, 金风寨损失不少兄弟,朝廷的人马倒是越爬越高了。
“真他爹的见鬼!”金风寨二?当家一把?子?将?大锤仍在地上, 气得?胸脯直喘, 屎尿屁大堂已经集合了金风寨所有有分量的人?物,寨主郑大金坐在上首,听见这话他率先拍桌, “一定是寨子?里出了奸细。”
说着,他那对三角眼犀利地向周围扫去。
二?当家也看了一圈, 失望地大吼, “究竟是哪个混账挨千刀的,别叫我揪出来!不然我把?他子?孙根都揪了!”
然而大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义愤填膺, 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三当家说道:“二?哥冷静,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抓出那个奸细!”
二?当家闻言就从角落里抓出来一个人?,怒吼:“是不是你背叛寨子??”
那人?就是金风寨里负责带人?做陷阱的, 听了这话瞪大眼睛,“二?当家!我绝对没有!我天天在山上,就算我心里想,哪里有机会私通狗官啊!”
二?当家鼻孔里喷出两道浊气,哼一声将?人?甩开,他坐到郑大金旁边,脸上还是未消的怒色。
郑大金拍拍他的肩膀,“老二?,老三说得?对,先冷静冷静,我想这个背叛我们寨子?的人?,一定是拿到了什?么好处,才能做出这种事。”
大堂内没人?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挂了一层怀疑。
毕竟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大事,万一真的有奸细给官兵开门,那他们寨子?里所有人?都没有了活路。
郑大金这时就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大家在这寨子?里,看起来风光,其实都是被外人?唾弃的过街老鼠,有人?想要过好日子?,所以投靠朝廷,我也清楚,只是我这个大当家没能耐,只能让大家缩在这山里。”
二?当家听了这话,瞪着眼睛道:“大当家,这话可不能说,大家能活到今天,全亏了大当家。”
三当家盯着大当家看,没说话。
郑大金摆摆手?,一副苦闷模样?,“你们都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杀猪的,也没啥大本事,能在这寨子?领头做主,过这几年?快活日子?,全是靠在座各位兄弟支持,我不想怀疑任何一个兄弟,更不会像狗朝廷那样?,做那种屈打?成?招的事情。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果那个把?山寨机密卖给朝廷的人?在这里,那就给我听好了。”
郑大金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指天画地高声道:“我郑大金不是那种非要把?人?绑在船上的人?,你有了活路,想要另找前?程,我不会怪你,哪怕要了我这条命这投名状,我也不怕!只要你答应,留我这些兄弟们一条活路!”
“大当家!”
“大当家!”
听了这番话,众人?感动不已,没片刻又怒气腾腾地环视周围,企图看出哪个是可能的奸细,只有二?当家低下?头,眼神讥诮。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开始烧山了!”
听见小喽啰连滚带爬冲进来禀告,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来,赶紧都奔出去看,果然瞧见西边冒出了浓烟,而且看风向,正朝着他们这边来。
“这是怎么回事?官兵真的敢烧山!”
“这离山这么大一片,山火烧起来一个月都灭不了,他们怎么真的敢!”
“无耻的狗官,狗爹养的朝廷!”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老子?宁愿战死也不要被烧死在这里!”
这些往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匪寇,现在一个比一个跳得?高,仿佛他们就是人?间正义,是被迫害的无辜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