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墙壁上三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明亮的日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吕西安看到了房间里那些高大的家具,它们和壁纸一样,均用白色和金色装饰,看上去虽然缺乏品味,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价格不菲。
落地窗前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肥胖的男人,他留着长长的棕色海象胡,正在埋头吞食着盘子里的食物。吕西安不由得想到自己小时候母亲带他去动物园时候看到的那头真的海象,游客们只需要掏半个法郎,管理员就会给他们一条带着腥味的死鱼,让他们扔给笼子里的那头海象,而那只海象每次也是这样贪婪地撕扯着那条可怜巴巴的鱼——为了让客人尽兴,除了客人们扔给它的食物之外,那可怜的动物什么吃的也得不到。
桌子前面的这头海象抬起头来,汁水沾在他的胡子上,不断地朝下滴着。吕西安打量着他那一对挤在肥肉当中的小眼睛,头顶上那可怜巴巴的几根头发以及滑稽的胡子,他竭力试图将面前的这人同他母亲梳妆台抽屉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联系起来。照片上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龙骑兵的制服,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胖,留着漂亮的小胡子,实在是一表人才,难以想象二十年后,那个英俊的小伙子竟然变成了面前的这个小丑。
海象看上去因为见到了外人而有些惊讶,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巴和胡子。
“您是什么人,先生?”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因为被人打断了午餐而感到不高兴。
“男爵先生,请原谅……”吕西安感到自己的舌头开始不争气地打起了结,他的声音听在自己耳朵里也就变得吞吞吐吐,“我……和您的办公室约了今天早上来见您,我等了一上午,可他们却告诉我接见结束了,我已经等了好几周的时间……”
“于是您就擅自闯入我的办公室?”杜·瓦利埃男爵一脸怒气,他的海象胡子也开始像门帘一样抖动起来,“真是见鬼,你们这些人总是觉得自己的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天底下最大的事,选区里的那些老太太连粪车早到了他们楼下半个小时,或是她们楼下的肉店缺斤短两这种破事情都要来找我一次,难道她们指望我在众议院里做关于粪车的演讲吗?”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我既要忙自己生意上的事,还有议会的事情,难道我能把从早到晚的时间都用在接待上吗?想要见我的人排着长队,如果他们每个人都像您这个冒失鬼一样随便闯进我的房间,那这里岂不是成了中央市场?请您出去吧,我现在不能见您!”
男爵说着就用他那肥厚的大拇指,用力按着桌上的电铃。
“我并不是您选区的选民……”吕西安连忙解释道。
“如果是为生意那就更不必谈了,我不会考虑一个闯进我房间的冒失鬼的建议!”杜·瓦利埃男爵转向那个刚刚进来的面带惶恐之色的听差,“请您带这位先生出去,告诉门房不允许他再来!”
“我也不是为了生意而来的!”吕西安的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他一把拍开听差要来抓住他的手,显然也有些动了气,“我叫吕西安·巴洛瓦,我的母亲是玛格丽特·巴罗瓦夫人,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