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一角的座钟敲响了五点,窗外的街道上传来马车的车轮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辚辚声。
吕西安放下帽子,重新穿上自己刚才脱下的外套,走出门去。
橄榄枝
从路易十六国王在位的那时候起,卢瓦尔饭店就是从奥尔良到安茹这一路上最负盛名的酒店之一,大革命和之后近百年的风雨,都没能让它的风华减损丝毫。十年前,这座旅馆又经历了一番彻底的修缮,添置了许多现代化的设备,使它的设施丝毫不逊于巴黎的那些大饭店。
吕西安的马车没过多久就将他送到了卢瓦尔饭店门口,他下车走进前厅,发现蒂贝尔先生正在和一个身材像是西葫芦的秃头男人争论着什么,那人光秃秃的头皮都涨的通红。
在大堂的各个角落,门童,接待员和侍者看上去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可他们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没有离开这正在争论着的一对。
那个西葫芦显然注意到了吕西安的身影,而蒂贝尔先生的目光也转到了吕西安的身上,面对着这两道期待的目光,吕西安只得朝着他们径直走去。
“出什么事了,先生们?”他用手杖的尖端轻轻敲了敲地板,语气很礼貌,但动作却显得相当不耐烦,“您看上去很不安,福盖先生。”
那位被称作福盖先生的西葫芦身材男人,正是酒店的经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寸草不生的头顶上那些闪闪发亮的汗珠。
“男爵先生。”经理有些谄媚地向吕西安鞠躬,如果吕西安没有这个头衔的话,他恐怕不会如此地降低身段。在共和制度下,一个贵族的爵位却比在君主制下有着更大的魔力,这不得不说是社会上的一件奇事。
“我刚才在向蒂贝尔先生解释,他向我提出的要求是不可能的。”经理的姿态放得很低,“卢瓦尔饭店是个有格调的地方,我们不能打开门让那些不够格的人进来,这样会损害这家饭店的名声的……”
“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蒂贝尔先生生硬地打断了对方,“您的饭店存在就是为了赚钱,那么只要给您支付了相应的费用,这里就应当归我们随意使用了。”
“是的,是的。”经理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但是您之前是要用我们的宴会厅招待城里的头面人物,可现在似乎您的来客发生了一些变化……”
吕西安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冰冷的视线让经理一下子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的新客人都是布卢瓦的好市民。”吕西安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他们也许没有城里的头面人物那样有钱,但是却和那些人一样高尚和体面。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比那些老爷们更有资格称自己为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