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即便高等法院受理了这桩案子,这场官司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高等法院已经挤压了太多的案子,每天都有无数的诉状从全国各地雪片一般地涌来,等轮到您的案子开庭,恐怕都要到年底了,而那才是个开始呢……您可别忘了,如今距离选举日,只剩下三个礼拜了。”
吕西安有些不满,“那么在您看来,拉莫特太太这条线就是白费功夫啦?”
“这个倒也不见得。”阿尔方斯用餐巾擦了擦嘴巴,“拉莫特太太的指控在普通的法庭上或许显得苍白无力,可是在舆论的法庭上却不尽然。”
“舆论的法庭?”吕西安问道,“您是指……对莱菲布勒进行道德上的审判吗?”
“正是这样。”阿尔方斯接着说道,“您并不需要莱菲布勒被法院判决有罪,只要他在舆论场中身败名裂,那么他也就没有资格和您争夺这个议会的席位了。”
“要在舆论的法庭当中取胜,并不需要证据和律师;而决定是否胜诉的,也不是陪审团和法官,而是公众的情绪。而公众就像是西班牙斗牛场上发狂的公牛,只需要一块红布,就能够将他们引向您计划的方向。更妙的是,这一切并不需要复杂的上诉流程,不需要冗长的辩论,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够奠定胜局。”
“高等法院或许对拉莫特太太的控诉嗤之以鼻,可她的故事一旦登载在报纸上,会非常有冲击力的。想想看,一位国会议员竟然是靠出卖同胞的利益发家的,他为普鲁士人销售掠夺来的家具和装饰品,有朝一日难道就不会为了普鲁士人将法兰西零敲碎打地分别出售,只为了自己能够得到一笔佣金吗?”
“人们会相信这个故事吗?”吕西安有些怀疑。
“为什么不会?法兰西的民众们天生就对高高在上的人物抱着本能的不信任和排斥,在潜意识里他们就认为波旁宫里那些衣冠楚楚的政客,都是些唯利是图的恶棍和小人,这个故事完美地符合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就喜欢看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身败名裂的戏码——在燕尾服和丝绸衬衣下面隐藏的,是恶臭不堪的灵魂,高的地位并不意味着高尚的道德,他们反倒比普通人堕落的更深。”
“巴黎人或许是这样,可是在布卢瓦,我的这些乡亲们还是保持着十八世纪的朴实价值观。”吕西安仍然将信将疑,“您确定这样的舆论攻击会有作用?”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阿尔方斯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他们周围都充斥着同样的信息,如果每一张报纸都把莱菲布勒说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那么他们自然也会改变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