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证人又登上了马车,当马车从将军府邸的前院驶出时,他们不禁相对笑了起来。
“啊,这真是可笑……”杜·瓦利埃先生一边抽着雪茄烟一边咳嗽,“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看得出人的本性,这话说的可真不假,若是在我们年轻时候的那个连队里,他的这副样子会被当成笑料的。”
“您那时候什么也没有,自然是不怕死的。”吕西安说道,“可他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多,死了可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死人当不了执政官,更做不了皇帝。”
马车抵达英国咖啡馆时,街上的煤气灯已经被点亮,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街道,也点亮了夜间的快乐和欲望。杜·瓦利埃先生对这里非常熟悉,他无数次堂而皇之地带着某个交际花,或是剧院里某位当红的女演员来这里吃夜宵,因此他一进入大堂,相熟的侍者就上来招呼他。
为了谈话方便,杜·瓦利埃先生让那个侍者开了一间单间,单间里又闷又热,墙纸被煤气灯烤的发皱,上一波客人刚刚离开不久,因此空气里还残留着之前的雪茄烟味和菜肴的味道。杜·瓦利埃先生让侍者打开窗户透气,又送来了冰块,不等对方的证人到来,就自顾自地选好了菜。
总理的两位证人和第一道牡蛎一起进了包间,其中一位是克列蒙梭,另一位是佩尔林先生,他们同样是国民议会的议员。虽然是夏天,他们却还穿着整套的黑色长西装,扣子一直扣到脖子,像是两个一丝不苟的公证人要去葬礼上宣读死者的遗嘱。
晚餐开始的时候,双方都有些故作矜持,似乎是要故意凸显出自己的礼貌和风度来——餐前酒和面包被让了几次,四位先生轮流向对方祝酒,同时还为总理和将军的健康干杯。考虑到这两人此刻正试图杀死对方,这样的祝酒辞未免听上去有些讽刺。
半个小时后,酒精终于起到了效果,紧绷的气氛开始放松,在餐刀和瓷盘的轻微碰撞声中,几位证人很快就对后天早上的决斗达成了一致意见:决斗的地点定在郊外的塞纳河畔纳伊,时间就定在后天早上的八点钟,双方只穿衬衣用剑决斗,直到一方死亡或是丧失行动能力为止。两边各带一个医生。至于武器,双方都各带两把剑,到时候抽签来选择用哪一对剑来进行决斗。
吃过晚餐之后,几位平日里在议会当中吵得不可开交的同僚友好地握手,分别乘上各自的马车离开。杜·瓦利埃先生的马车沿着原路返回,又把他们带回到了将军的府上。
吃过晚饭之后的将军显得镇定了一些,但当杜瓦利埃先生说到决斗结束的条件——“一方死亡或是丧失行动能力”的时候,他的脸还是变得憔悴又发黄,两颊也陷了进去。他怯生生地看向博纳曼子爵夫人寻求支持,如愿地得到了夫人在他头上的轻柔爱抚,这让他沮丧的情绪消散了些。
“那么好吧。”将军终于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剑手,但之前也是练过一些的……是的,练过一些,无论如何,我总比那个大肚子,罗圈腿的律师要强些。”
大家都点头赞同将军的说法,从身材上来看,布朗热将军的赢面当然比总理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