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艘在漏水的船,”阿尔方斯并没有否认,“您在把自己绑在这艘船的桅杆上面之前,或许应当考虑一下这一点。”
“这艘船的确在漏水,但这并不代表它不能够撑到入港的时候。”吕西安反驳道,“距离水漫上甲板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等到水漫上甲板,再去找救生艇就太晚了。”阿尔方斯抖了一下手腕,从面前的培根上削下来一块,“您应当把塔列朗当做榜样,他在1807年就看出拿破仑走向毁灭的先兆,开始和沙皇和奥地利皇帝接触,那时候皇帝可还没有到达他命运的顶点呢,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欧洲的主人,而且会永远如此。”
“那您有什么建议吗?”吕西安觉得阿尔方斯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塔列朗从拿破仑的船上跳下来的最早,所以他拿到的也最多,若是等到1814年再找出路,那可就有点晚了。
“您可以继续站在他这一边,但是要从幕后帮助他,而不是自己上台表演。”阿尔方斯将那一小块培根吞下肚子,“成为在幕后操作木偶的人,这是一门艺术。”
吕西安品味着阿尔方斯的建议,银行家已经在布朗热身上看到了自我毁灭的萌芽,或许他本人也已经看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将军不过是个侏儒,缺乏勇气和决断力,只是靠着巧妙的选择打光的角度,才让自己在墙壁上投射出伟岸的影子——有时候角度就是关键,他第一次见到杜·瓦利埃先生时候不就利用了这一点吗?
“我指的不只是布朗热将军,”阿尔方斯接着说道,“您有空的时候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和保王党人的关系了……特别是某个保王党人。”
吕西安手里的刀叉定住了,“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对这件事情达成共识了。”
“共识?”阿尔方斯的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我可不记得我们有过什么共识。”
“至少也是默契吧。”吕西安平静地看着阿尔方斯,他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当退缩。
“您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阿尔方斯吹了一声口哨,“爱洛伊斯让您演那喀索斯真是适合极了,您爱的只有您自己……您之前真的没有亲吻过镜子里的自己吗?”
“我觉得这是一种聪明的人生态度。”吕西安祝酒似的举了举盛着橙汁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那就站在您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吧:保王党人现在在议会里只占不到三分之一的席位,但是在十年前,他们在议会里可是占多数的。用您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您觉得日后这个数字会增加还是减少?”阿尔方斯掰下一粒面包屑,扔给了一只站在栏杆上虎视眈眈的海鸟,对方一口把食物吞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快的鸣叫,“君主制过时了,我的朋友,那些正统思想,什么教会啦,家庭啦,责任啦之类的东西,连保王党人们也是嘴上说说,自己都不相信,更没有几个践行的。这国家的一大半人都对共和国不满,但如果问他们愿不愿意让国王回来,恐怕没几个回答‘愿意’的……法兰西人可是欧洲最爱胡闹的民族,可不是海对岸那些古板的英国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