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他怎么想,而是怎么做——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是一个赌徒,已经把所有的筹码押在了某个数字上,如今买定离手,除了看着转盘飞速转动,祈祷它停在自己所押的那个数字上以外,他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苦涩的滋味涌向他的嘴唇,他重新拿起茶杯,一口把里面已经开始变凉的茶水喝尽。
洪波涌起
第二天的中午,吕西安按照和罗斯柴尔德夫人约定好的那样,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放在了一个信封当中,外加一张写着银行地址和保险柜号码的纸条。这个宝贵的信封被放在了他所说的那把长椅下面之后不出半个小时,就被一个打扮成园丁模样的男人拿走了。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吕西安乘马车去了圣马丁剧院,下车时,他告诉车夫不必在原地等候了。他站在门外看着车夫驾驶离去,然而却并没有走进剧院,而是沿着街道走了两个街区,才伸手叫停了一辆普通的出租马车。
马车一路朝着通向圣日耳曼昂莱的方向驶去,在凯旋门的转盘上绕了大半圈,驶上了大军团大街,最终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建筑门前。这座建筑是用坚固的砂岩而非大理石建筑的,与周围的时髦商店格格不入,倒更像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堡垒。吕西安下了车,绕到建筑侧面的一条偏巷子里,那里有一扇厚厚的大铁门,上面挂着一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黄铜铭牌——“巴德霍夫父子银行”。
现代银行业的雏形早在中世纪晚期就已经出现,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个行业也与工业一样迎来了跨越式发展的时代,如同伊伦伯格银行这样的金融巨无霸甚至成为了能够主宰国家命运的角色。然而除了这些银行以外,还有一些私人银行依旧保持着中世纪的风格——专注于保管客人的财富和隐私,而非沉迷于贷款和证券这一类交易所当中的新鲜产物。它们在自己的办公楼下方建造了密不透风的地下密室,将顾客们的财富藏匿于其中,而自己则化身为守护宝藏的巨龙,利润仅仅来源于客户所付出的保管费用。
巴德霍夫父子银行就是这类银行的代表,这个瑞士银行家的家族已经在巴黎经营了几代人。这家银行的总部实在是不算起眼,员工也只有不到二十个,大多数都是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而在这座建筑物的正下方,在铺路石板和煤气灯柱之下,则是一座拱形的地下密室,里面放着无数不愿透露姓名的顾客所开设的保险柜。而巴德霍夫银行则秉持着瑞士民族的谨慎态度,对于这些保险柜里所放着的东西从不好奇,也从不透露。
吕西安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拉响了门铃。过了半分钟的时间,门上的小窗户打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询问他有何贵干。
“我要见巴德霍夫先生。”他掏出一个信封,在那双眼睛面前晃了晃,“告诉他我有钥匙。”
“请稍等。”那铁窗重新关上了,吕西安不耐烦地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夜幕已经笼罩了城市,天穹上挂满了繁星,而巷子里却一团漆黑,只有些许大街上路灯的光亮在巷子口处氤氲着。他本能的讨厌黑夜,讨厌在这黑色的掩护之下潜藏的某种不可捉摸的因素,或许有人正躲在阴影当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想法令他感到焦躁,甚至有点想冲着这紧闭的铁门用力踢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