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长星像往常一样将小道中堆积的雪清扫,却见有人径直走到她的跟前。
长星没抬头,以为又是同往常一样好奇她这位能攀上魏府公子的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的宫人罢了,便要绕开她继续忙活。
没曾想却听那人开口道:“陈长星对吧,云妃娘娘要见你,同我走一趟吧。”
长星听到“云妃”二字,脚步不自觉一顿,又小心翼翼抬头瞧了一眼眼前人,这才发现来人不是旁人,而是云妃身边的桃月。
她握住扫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一些畏惧来。
当初她帮着周景和去承文殿宫人那儿打听圣人的消息,便是被云妃盯上,后来教训她,也就是云妃身边的桃月在边上盯着的。
她至今都记得那几个太监是如何将她死死制住,让她整个身子都被压进泥地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也记得一阵毒打之后,又是被如何顺手丢进了太湖里,差点溺死在那湖中。
桃月的出现,让她克制不住的想起那时候的景象。
竟在这寒意迫人的冬日里,止不住冒出了冷汗。
桃月显然并未认出长星来,她见长星并未答复,有些嘲讽的一笑道:“有些人莫要因为攀上了魏侍卫就真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了,云妃娘娘可是魏侍卫的姑姑,在魏家也是有份量的,若是娘娘不松口,你这个魏府的少夫人能不能做得成,还真不一定呢!”
长星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抹去额角冷汗,又低头道:“是,还请桃月姑姑带路。”
桃月原以为她会与自己争辩几句,都已经准备好了到云妃娘娘告状的说辞了,没料想到她突然变得识趣,倒也挑剔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冷哼了一声便领着人往华宜殿去。
长星原来有些担心云妃会认出自己的身份来,可瞧连桃月都不曾认出自己,心里便也稍稍安定了些。
对于云妃来说,自个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罢了,像自己这般的小宫女,一年到头她惩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大多都还是让手底下人去做。
一个个的面容,她怎么可能还能记得清楚?
不过也知道此次来华宜殿,云妃多半是要为难自己一番。
可也是避无可避,魏府的人不能将手伸到宫中来,云妃这个魏家的人,总是应当要做些什么的。
到了华宜殿,桃月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娘娘,长星姑娘到了。”
◎“这是怕本宫欺负你未婚妻呢?”◎
里头过了片刻,才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你在外头侯着就成。”
桃月应了声“是”,便示意长星进去。
长星推开门,一阵浓重的药味迎面而来,惹得她喉咙泛起痒意,她不敢咳嗽,只能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过来吧。”床榻上的云妃微微抬手,“本宫瞧一瞧,让清嘉死心塌地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长星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规规矩矩的给云妃行了个礼。
云妃道:“抬起头来。”
长星顿了片刻,还是抬了头。
直至此刻,长星方才看清楚了如今的云妃的模样。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就连嘴唇也全然没了血色,唯一还能瞧出来一点点生机的是她的头发,没有挽起,而是散乱的铺在枕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压抑而又痛苦。
长星愣住。
她其中总共也没见过云妃几回。
真正能看清楚云妃的模样的,只有她吩咐人制住长星的那一回。
只有那回,长星才在慌乱中抬头看见过她的模样。
长星记得,那时候的她浑身都是华贵的物件,一样是乌黑的头发,却是精细的挽起,发间堆叠了各式各样的宝石金钗,眼尾微微上扬,脸上也永远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神色。
可如今,好似被洗去了千万种颜色。
只剩下黑与白。
便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云妃才轻轻“嗯”了一声,又道:“确实生得貌美,难怪那混小子为了你连兄长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长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便只是沉默着。
她原来以为云妃这回特意将她叫来是为了为难她,可或许是云妃病得实在是严重,连说话也比从前要柔和许多。
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往后好好嫁入魏府,便是魏府的人,事事都须得以魏府为先……”云妃轻叹一声,而后转头阖眼,声音里透着一股疲倦,“回去吧。”
“是。”长星应了一声,又行了礼方要退下,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是魏清嘉。
长星愣了一瞬,还没想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急切就听见云妃止不住的笑了,“这是怕本宫欺负你未婚妻呢?”
一句调侃让长星反应了过来,魏清嘉耳根也染上红晕,他有些局促的解释道:“不是,就是过来瞧瞧您……”
云妃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本宫都明白,你放心,就算你父亲有这种心思,本宫也没有这种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