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清晨。

杨嘉翰依然保持着搂着他的姿势，不过两人平躺在单人床上，的确有点挤。萧明担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确认没有被什么东西弄湿，他才稍微安心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移开杨嘉翰放在他身上的手。

“唔…你醒啦？”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对方，杨嘉翰揉了揉眼睛，“肚子还疼吗？”

“我…没事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萧明有点局促，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好像是和杨嘉翰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他应该表示点什么。“要不我请你吃早餐吧，你早上赶时间吗？”

“我看看…”他随手拿过旁边的手机，然后思考了一秒，“不需要太多时间吧？”

“坐车20分钟就到了，就在学校附近。”

“那好吧。”说着他就戴上了眼镜，直接起来了。

简单地洗漱之后，他又叠好了床铺，临走前还不忘把充电线还给了萧明。

两人坐上了往学校去的公车。

“昨晚你怎么突然肚子疼？吃坏东西了吗？”

“呃…我有时会突然这样的，”本来萧明想问他接下来几个月会不会有模拟题的资源，没想到对方还在关心他的身体。“可能是胃不太好。不过都是小毛病，休息好就不要紧了。”

“哦。可是我觉得你的症状比较像痛经。”杨嘉翰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眼里透着锐利的光。“其实你是女孩子吧？”

“啊？”萧明不自然地避开他的双眼，放在腿上的手也不自在地握起了拳头。“干嘛突然开我玩笑……”

“不是女孩子怎么会痛经呢？你昨天发病的样子，和我妈看过的一些年轻病例很相似，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可能是肠绞痛或者结石——”

“我、我真的没什么！”

萧明想要扯开话题，但公交车突然一个急转弯，他没有扶好，整个人都被甩出了座位，幸好杨嘉翰眼明手快一手揽住了他。

“…谢谢。”他偷偷抬眼看旁边的家伙，对方的脸上好像没什么变化，可他怎么有种隐私被窥见了的羞耻感呢。“我要是女孩子的话，那可不是要对你心动了？”

“那也不错。”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转向他，唇边浮现淡淡的笑容。“其实我昨天摸到了。”

“哈？摸到什么？”

“胸。”少年白皙的脸颊上终于染上了少许红色，“…很软。”

“啊？！”

萧明这下可是汗流浃背了，虽然他自我认知性别是男性，可双性人的身体也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少困扰。如果被杨嘉翰发现他其实是个不男不女的存在，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那他想要继续得到考试资源的可能就很渺茫了。这下他要蒙混过关可能很难，所以他把心一横，干脆将计就计。

“呃…咳！你、你怎么可以趁我昏迷乱摸啊！”

“不小心碰到的。”杨嘉翰低头瞥了他一眼，“你没有穿合适的内衣吧，有时都会突出来。”

“……”萧明脸更红了，他没想到这个人原来一直在注意看他，他以为杨嘉翰是那种除了喜欢的书以外全都不关注的书呆子，看来是他失算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内衣店。”

“我可以陪你。”

他看似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萧明立刻认真了。

“那…说好了，下次你要陪我去。”

“嗯。”

到站之后，萧明又恢复了平时的爽朗，拉着杨嘉翰往平时人气最旺的小吃店跑。

刚才在公车上那些让人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红心跳的对话，好像都只是笑话。吃完早餐之后他与杨嘉翰告别，对方的态度也不见和平时有什么不同，萧明总算是不必再紧绷着了。

接下来他要去超市打工，下午也还有兼职的家教。

他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打工的超市，利索地换上了员工制服，打卡之后就立刻开始了理货的工作。

午饭换班之前轮到他收银。

每次他迎接客人都会换上在火锅店里训练出来的微笑，这招对那些阿姨奶奶辈还蛮受用的，让她们在经历漫长的排队之后不至于太不耐烦。而且有时他也会和对方聊上一两句，说些有意思的，让她们笑出声。所以在最繁忙的时间，上司都喜欢把他换上去当收银，调节一下气氛。

“你好，让你久等了…”下一位客人拎着篮子走上前，他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却睁大了眼睛。“你也来买东西呀？”

“嗯，课间走一走。”杨嘉翰一边搭话，一边把篮子里的物品拿出来，“原来你在这里打工，很忙吗？”

“嗯…还好。”他一边扫着条码，一边看下一件商品，当看到对方买了两包卫生巾的时候，内心突然激动了一下。“这个…是帮朋友买的吗？”

“对。我想他应该需要用吧。”

“你真体贴，谁做你的女朋友就幸福了。”萧明笑着给他结了账，又帮他把东西打包好。“好了。下次上课见。”

“好。”杨嘉翰接过那些东西，站在门口又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下了他的侧影才离开。

上午的班结束之后，萧明在超市熟食区买了一份盒饭，匆匆吃过之后，他又赶往下午要做家教的地方。那户人家住得有点远，他得转两次车，为了准时，他每次都得掐好时间跑去车站，所以吃饭也不能吃太饱。

这次又是勉强在准点之前赶到。

他的学生是两个小学生，也是一对姐弟。姐姐三年级，弟弟一年级，他辅导他们和写作文。在学校里成绩不算特别突出的他之所以能找到这份差事，一是因为母亲的朋友介绍，二是因为这对姐弟特别调皮，以前家长给他们请过名校的家教，都因为受不了两人的皮而辞职了。之后请的老师也没人能待超过一个月的，也就他一直坚持了下来。而且两姐弟的成绩也比之前有了些许提升，所以他才被正式聘用了。

“小明哥哥！你来啦！”姐姐雨萌穿着漂亮的纱裙，一看他来了，就收起了翘着的二郎腿，朝他用力挥手。“你上次让我写的日记我已经写了哦，快来帮我评分！”

“好！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萧明走过去，在给日记评分之前，他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另一位学生。“你弟弟呢？”

“他跟小舅舅出去玩了，说好下午回来上课的，我给小舅舅打电话问一下吧。”女孩拿出了贴满水钻的手机，快速地拨通了视频电话，“小舅舅，你们在哪儿啊？小明老师都来了。”

「在你家门口，对了，你让你们老师下来一下，把这个家伙接回去。」

“好吧。”接着女孩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小明哥哥，我弟弟就在楼下，麻烦你下去接一下哦！”

萧明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日记本，又匆匆下了楼。

门口停了一辆红色敞篷跑车，一位顶着挑染的时髦发型，戴着墨镜，穿着修身白西服的男子倚靠在跑车旁，看他走过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雨坤的家教老师吧？”

“嗯，他姐姐让我过来接他上去。”萧明对他笑了笑，刚伸出手就被对方一把拽住了。“…怎么了？”

他这才注意到男子的腿在轻轻发抖。

“…我腿有点麻，你顺便扶我上去吧。”

“小舅舅真逊！才玩了几个项目就要我回来了！”弟弟雨坤从后座爬出来，对着司机兼陪玩的小舅舅倒竖着大拇指。“小明哥哥，下次你陪我去好不好？”

“呃…嗯，不过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姐姐还在等着上课呢。”他看到对方脸上掠过一丝的尴尬，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凑过去让对方靠着他的肩膀，然后借力慢慢走。

等他们上了楼，男子坐到了沙发上，体能好像也恢复了些。他正襟危坐，理了一下额前的挑染碎发，然后郑重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是洪城现任市长的儿子——谢宗凯。”他撩起右耳边的发丝，露出一颗红色的耳钉。“…我看你资质不错，你给他们上完课之后陪我逛一逛吧。”

听说他是市长的儿子，萧明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反正家教结束之后也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上课应该不会迟到吧。

不过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谢宗凯要他陪着逛什么地方，后来上了他的敞篷车，才发现他把车开到了洪城最热闹的夜市。

“等一下我想要什么，你就帮我买，我现在先给你转今天的工资。”说着谢宗凯拿出了最新款的高配手机，很快就给萧明转了5000块钱。

“谢谢老板。”不愧是市长的儿子，出手真是阔绰，跟着他来应该不会吃亏，而且偶尔这么陪一次，比他打工来钱快多了。“不过这边停车有点麻烦，要不要把车停到对面的商场？”

谢宗凯看了看手机导航上的红色，还有停车困难的提示，决定接受了这个意见。

停好车之后，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是萧明不想和他并排走，只是看他身上的衣服太过有档次，他作为跟班，还是不要自作多情走得太近，一般来说，他只要作为小弟跟着主人走就好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夜市街的我都还记得，那就从开始吧。”

一个小时过去了，靠萧明强撑着，听完了五个章节的重点。接下来就是重点题目的解析，杨嘉翰讲题那可是一板一眼的，完全不会一笔带过，萧明听得越认真便越是耗脑子。本来他早上打算在自家店里整点剩饭应付早餐的，结果被那个窝囊老爹打搅，之后又生病倒下，现在胃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就算没有发烧，他也快因为饥饿而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你还要听下去吗？”

“呃…我有点饿，可不可以先吃点什么，吃完我们继续。”说着萧明拿过手机，准备点外卖。“你想点什么，这顿我请，你随意——”

“你都发烧了，就别吃外卖了，你家冰箱有菜吗？我给你做点儿清淡的。”

“啊…”萧明从小到大，还没吃过父母以外的人亲手给他做的家常饭菜，现在听说杨嘉翰要给他做饭，他有点受宠若惊。“那不是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在家也会自己做给自己吃。如果没有菜，我就下去买吧，花不了多少时间。”

“有、有…应该有的…”说着萧明拉着他进了厨房，翻到了前几天他打工时挑到了一些便宜蔬菜，“这些够了吗？还要不要别的？”

“蔬菜是够了，肉呢？不补充一点蛋白质，你也很难集中注意力。”

“肉…我都是现买现吃的，所以没有冷藏的。”因为平时他在家吃饭的机会也不多，买多的肉只会被那个赌鬼老爹做成肉干拿去换赌资，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会多买了。

“行吧，那我现在去买，你在这里等着。”

半个小时之后，萧明就吃上了一顿清淡的家常小炒。

“这是我个人的口味，如果你吃不惯，可以少吃一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杨嘉翰却还是在给他夹菜。

“嗯…”既然对方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难吃他也得吃呀。萧明拿出平时吃饭的架势，呼噜呼噜地就把饭菜往嘴里塞。一阵咀嚼之后，他还是感到了惊喜。“真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合你口味就好。”望着狼吞虎咽的他，杨嘉翰淡淡地笑了。

午饭之后，他们又继续窝在房间里学习。

感觉吃饱了人就有劲多了，按照杨嘉翰的节奏，到天黑的时候，他已经把重点提纲上的模拟题全部讲完了，不过还有两套最近才发的考前模拟题，萧明也想一次过做完，这样好和杨嘉翰对一下解题思路，他便求着人家再留一会儿。

杨嘉翰看了看时间，又看到他诚恳的模样，便又答应了。

等做完一套题都已经快8点了，萧明知道自己也没理由再麻烦对方，便想着请对方吃顿好一点的晚饭，然后再送送他。

“要不要去我家的店吃点什么？我家虽然是开火锅店的，但也有些小炒。”

杨嘉翰见他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一些，就点了头。萧明换了条裤子，套了件外套就拉着他出了门。走到自家店的门口，外面还有正在排队的客人，周末的这个点他家的店生意还是挺好的。不过他作为管理人员，要找到两个位置还是很容易的。他对着支客的老王笑笑，让他安排一下，过了十分钟不到，他就领着杨嘉翰进去了。

店里有个给员工吃饭的小桌子，平时是拿来放杂物用的，今天看他们要来吃，老王便收拾了一下，找来了两张椅子，铺了桌布，就算是给他们加台了。

“你看看要吃什么？如果你有特别的菜想吃也可以说，我问问陈叔，如果厨房有材料都能给你做！”萧明把菜单递给了对方，在自家的饭馆吃饭就是随意，感觉比待在家里还轻松许多。

“嗯…让我想想。”杨嘉翰接过菜单，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又看了看翻面，最后点了三道菜。

下单之后，萧明也没有闲着。想到中午杨嘉翰那么照顾他，他就不住有点想和对方喝两杯，不过大家都是学生，虽然他已经成年，最后他还是把啤酒换成了豆奶。

“来！干杯！”他拿起自己的豆奶瓶子，笑着碰了碰对方的瓶子，“祝我们明天晚上考试顺利！”

杨嘉翰也拿起瓶子，轻轻地回敬了他一下，然后才喝了一小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甜。”

“哈哈，我本来想和你喝酒呢，我们家炒的五花肉可下酒了！”萧明爽朗地笑着，又给杨嘉翰的碗里夹了几块刚上的肉菜，“喝不惯豆奶就多吃点菜，这道炒鱼片也是我们家的特色！”

两人在火锅店吃到了九点钟，萧明本想着送杨嘉翰去坐车，没想到他说东西拉在家里了，又急匆匆地带他回去。

开了门之后，他就到房间东翻西找，有点担心晚了对方会打不到车，但杨嘉翰好像一点也不急，在他的书桌前坐下，然后把椅子转了过来，拍拍自己的腿，叫他过来。

“嗯？你不是漏东西了吗？在哪儿？”萧明对他的举动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在这儿啊。”

说着杨嘉翰揽住他的脖子，一下吻住了他。舌尖还残留着一点豆奶的甜味，在厮磨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带有一种丝滑的触感，又在勾缠的时候变得粘腻而绵密。

“如果我不过来看你，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摘下泛着冷光的镜片，望向萧明的眼神柔软而深情，越看越让他脸红心跳止不住。

“我…这几天都在忙，又突然生病了，所以…”

萧明可不想在杨嘉翰面前提和谢宗凯发生过的事，他本来就只是想正经打工，谁知道对方会对他做出那种事。但如果杨嘉翰一定要问，他可能也会诚实地说出来吧。

“也是，你那么忙，不是打工就是要顾店，剩下的时间还要拿来学习，能分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吧？”杨嘉翰抬眼看他，棕褐色的眼眸里也有一丝落寞，看得萧明也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