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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药与玫瑰(1)(2 / 2)

面对她的道谢,孙靖龙大方地摆摆手,「没什麽,我刚好能接到球罢了。」

但他没有回头,因此她没能看见说完这句话後,他费力调匀了因疾跑而乱掉的气息。

自从孙靖龙帮杜湘岚挡了第一颗球以後,他便有意无意地反覆出现在她眼前。

同时,他的行为和前半场的他截然不同,他开始主动接下出现在他前方的球,却又不为了攻击,接到後顺手就把球丢给了外场,就好像只是在避免球飞向他身後。

杜湘岚的眼睛总会忍不住寻找他在哪里,因此她很快地就发现了他的变化。

但她还是帮他找了诸多理由,像是球场也就那麽大,要不出现在彼此周围反而难;像是他也不能总是坐以待毙都不接球,万一球就这样飞去了敌方外场,遭殃的还是自己人……

如此说服自己後,她收起了多余的想法。

转眼间又淘汰了好几个人,杜湘岚瞄了一眼手表,距离下课只剩三分钟。

就在此时,对面突然传出欢呼声,她抬起首,发现孙靖龙被打出局了。

他一离开,场面就成了一对三,杜湘岚对上一男二nv。

「湘岚加油!快赢了!」一对三的险峻情况使得余蓁情高喊出声,她的鼓舞引领着班上同学此起彼落地替杜湘岚加油打气,只有唯一知道她身t不适的温妍有些不安,暗自为她担忧着。

场上空旷无b,温暖的喧闹围绕着她,锐利的敌意也针对着她,杜湘岚觉得自己被赋予了重责大任,要替班上取得胜利。

要说丝毫没有受到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杜湘岚心里更记挂的是帮她挡了许多颗球的孙靖龙,先前毫不在意b赛胜负的她在一颗球朝她击来的时候,咬咬牙双肘一弯,成功将球拦在x前,赢得众人喝采。

将球传给外场後,杜湘岚获得了一点点喘息空间,但她不敢轻忽,仍紧紧盯着在场上到处穿梭的球。

孙靖龙自从到了外场後就没再看球了,他拿起一旁的水壶准备喝水,双眼直瞅着杜湘岚。

他看着她侧身闪躲,头发飘起;看着她压下身子,背部弯成弧线;看着她在险险躲过一颗球後,慌张但又强装镇定的表情……

过了良久,孙靖龙还是拿着水壶,没有打开。

好在对方内场剩下的人都不怎麽会接球,杜湘岚用尽力气躲球、接球,最後在和外场的配合之下成功将对方三人全都淘汰出局。

「赢了!」

他们班的人爆出热烈的欢呼,孙靖龙这才终於想起来自己要喝水,打开盖子,草草喝了几口。

「你超强的!」b赛一宣布结束,余蓁情小跑步地靠近杜湘岚,笑容满面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杜湘岚没有回话,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被压抑许久的不舒服瞬间浮现,症状甚至因为t力耗尽而加剧了不少。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过来称赞她,杜湘岚一一点头示意,表面上没有什麽回应。

她的沉默除了是因为没有力气回话以外,还因为不知所措──她以前从没有主动参与过班级活动,更没有因为这种事被感谢过。

她的内心涌起了一gu暖流。

「你还好吗?」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过度担心了,温妍一见到她就想关切她的身t状况。

「还好,先回教室吧。」杜湘岚摇摇头,却还是因为刚才的激烈奋战而喘不过气。

等她在原地调整完呼x1,三人准备走回教室,杜湘岚隐隐约约听见有个人在她身後如此说道:「我就说她身手很好吧,让她待到最後绝对b让其他人待到最後还要好。」

「……这就是你帮她挡球的原因吗?」

转头一看,孙靖龙、陈始宏、简石恩三人走在一起聊天,不时笑闹着互相推挤,看上去感情不错。

孙靖龙察觉到杜湘岚看向了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看起来非常苍白。

「辛苦了。」孙靖龙朝着杜湘岚扬起笑容,稍稍加快了步伐朝她走去,见状,她伫足等他走来。

不知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太yan悄悄地露脸了,yan光洒在孙靖龙的脸上,让他的笑意显得更加明亮。

杜湘岚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她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他朝她走来的身影上,孙靖龙似乎又讲了些什麽,她能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她也能听见他讲了话,但她无法思考他到底说了什麽。

杜湘岚突然发现,让她感到恍惚的原因不是yan光,而是晕眩。

脑袋逐渐晕到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身子变得越来越沉,四肢就好像被绑住铅块一样,她痛恨的那种无能为力束缚着她。

眼前猛地一黑,她向前倒下。

昏昏沉沉间,杜湘岚只感觉到自己被腾空抱起,接着她便再无意识。

保健室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人声细碎,偶尔会有几个嗓门大的同学进来嚷嚷着自己哪里不舒服,但很快地就会被护士阿姨喝止。

孙靖龙望着躺在床上的杜湘岚,既希望她被那些人吵醒,又不希望她被他们吵醒。

她的双眼阖着,发丝散落在灰白se的枕头上,要不是她的面容毫无血se,不然他只会以为她睡着了。

孙靖龙彷佛看见了段考结束那天午睡的她。

那次的段考对他来说称不上愉快,但多亏有她替他说话,他才能摆脱作弊的嫌疑,後来他会三番两次地主动靠近她,其实是抱着想回报她的心态,就算只帮得上一点小忙也好。

当然,他不否认自己的动机也包括对她的好奇。

但孙靖龙知道,自己越来越常来学校只为了陪她放学、越来越常将视线转向她……那些举动已经不只是为了报答她了。

杜湘岚身上有一种淡然的气质,好像天塌下来她也只会轻轻抬眸,不动声se,他总是会被她的恬淡x1引,低声说话的时候、不发一语的时候、睡着的时候──但不是像现在一样没有生气。

孙靖龙皱起眉头,刚才他听见温妍跟护士阿姨说杜湘岚似乎没有吃早餐,今天又生理期来,所以贫血或低血糖都足以构成她昏倒的原因。

早知道就不要叫她来内场了,在外场的话,她也不至於那麽累。

他的手指轻轻扣在床头的铁栏杆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彷佛在藉着那些细微的声音抒发烦躁。

孙靖龙不禁想着,那个让杜湘岚流露悲伤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呢?那个秘密让她连昏倒前一刻都没有出声求救,要不是他上前接住她,她大概会直直摔向地面。

孙靖龙不知道杜湘岚在这种不愿意向人求援的生活里过了多久。

就在他这麽想的时候,杜湘岚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杜湘岚睁开眼睛,看见空白的天花板和围绕着她的床廉,外头的交谈声让她确定了自己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

她猛地撑着床想要坐起身,却被人轻轻压住肩膀,她只得倒回床上。

杜湘岚扭过头,在没被床廉遮住的角落里,孙靖龙坐在圆椅上,正收回手。

一时间,有许多想问的问题跑过她的脑海,或许是看见她的yu言又止,孙靖龙主动说道:「你晕倒了大概十分钟吧,上课钟才刚打没多久,但护士阿姨建议你留在这里休息一节课,所以余蓁情和温妍去帮你跑卧床的手续了。」

他几乎说完了所有她想问的东西,杜湘岚默默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迸出一句:「那你呢?」

「我?」孙靖龙纳闷地反问道。

「你……不回去上课吗?」

其实杜湘岚更想问的是昏倒後把她抱起来的人是他吗?他又为什麽要在这里陪她?但是她一看见他,这些问题就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她们都去帮你跑手续,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吧?」孙靖龙如此答道,杜湘岚点了点头。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没有人再开口打破这个微妙的气氛。

「醒了?有哪边觉得不舒服吗?」此时,护士阿姨掀开帘子,进行一番询问,杜湘岚亲口承认自己没吃早餐又运动过度,免不了被碎念一阵。

「不是无缘无故昏倒我就b较放心一点啦!但之前没有类似的情况,还是要观察一阵子,如果之後又昏倒就要去医院检查看看,有听到齁?」

「有。」杜湘岚已经坐起身,一边点头一边聆听护士阿姨的碎念。

「好啦,总之你先休息啦!不舒服再叫我!」说完,护士阿姨瞄了坐在床边的孙靖龙一眼,自动将两人认成了情侣。

一个人受伤後另一个人坚持要陪在一旁的案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曾经因为想劝退某对情侣而引发激烈争吵,所以护士阿姨并不是很想理会孙靖龙。

「你自己抓时间,看什麽时候要回去上课啦!但还是不要待太久,不然又要有人来找我谈了……」

杜湘岚见护士阿姨的视线飘向孙靖龙,原本还以为她会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而把他赶回去,没想到她抛下这句话後就嘟囔着把帘子拢起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杜湘岚和孙靖龙对视一眼,因为护士阿姨放牛吃草的态度,床帘围着的小空间里瞬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独处了,他们此刻却b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紧张。

杜湘岚盯着棉被上的皱褶,手指揪紧,而後又松开,如此反反覆覆。

孙靖龙收回搭在她床头栏杆上的手,坐直了身,手握拳轻轻咳嗽。

隔了半晌,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

四目相交,孙靖龙感到奇怪地问:「你有什麽对不起我的?」

听见他的疑惑,杜湘岚拢起眉回答,「我也正想问你一样的问题。」

两人就这样乾瞪着彼此许久,似乎都想等对方再次开口,最终,孙靖龙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笑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但他很快地便敛起笑容说道:「抱歉,我没看出你身t不舒服,还叫你来内场。」

杜湘岚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她摇摇头,「我会昏倒跟你没什麽关系,y要说的话,也是我自己没拒绝。」

「然後……抱歉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她垂下眸,小声地说。

孙靖龙望着她低落的侧脸,忍不住说:「不会啊,一点都不麻烦。」

就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放柔了语气,眼神紧盯着她抿起的嘴角,希望能见到一点放松的痕迹。

然而杜湘岚仍旧低着头,像是只把这句话当作客套话,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安心多少。

孙靖龙转了转眼珠,挪动身子,换了个坐姿後才说:「不然……如果你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话,以後不管是身t不舒服,还是有事情要做,都记得找别人帮忙。」

杜湘岚一抬首,孙靖龙认真的神情便映进她眼底,她张了张嘴,平时准备好的说词却因为他无b郑重的口吻而说不出口。

除了孙靖龙所在的那一隅,杜湘岚看不见帘子外的世界,她就好像被包围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只有他是她的出口。

帘子外响起他人的说话声,但杜湘岚耳里只有他再次启口的低沉声音。

「只要你愿意呼救,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杜湘岚的心随着他吐出的每个字怦怦直跳,好像有什麽东西呼之yu出,她急急抓住那一丝线索,心里却充满不确定。

她哑声问道:「你怎麽能这麽肯定?」

「因为有我在。」孙靖龙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像是毫无犹豫,也像是这句话早已萦绕舌尖许久,就等着在此刻被说出来。

杜湘岚鼻头一酸,她移开视线,微微仰起头,却阻止不了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朦胧之间,她听见帘子拉上的声音,随後是孙靖龙开口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杜湘岚带着鼻音地应了一声。

等到四周重新变得安静,泪痕早已布满她的脸颊,她无声地流着泪,就好像当时的那个晚上。

但是从今以後,她知道自己或许再也不用躲在紧锁的房间里了。

离开保健室以後,孙靖龙从原本的蹑手蹑脚变得越走越快,步伐也愈趋紊乱。

一直到教室门口,他才停下脚步,深呼x1一口气。

大步走进教室後,所有人都看向了孙靖龙,然而那些带了点玩味的眼神都因为他紧闭成一条线的嘴巴而默默收回。

他不言不语地走到了自己位子坐下,老师看了他一眼,随後便像是没看到人一样地继续上课。

坐在他斜前方的陈始宏虽然无法从孙靖龙脸上读懂他的心情,但一想到杜湘岚是在t育课出事的,陈始宏只能y着头皮回过头,打算问问杜湘岚的状况。

「……啊你的脸怎麽那麽红?」盯着孙靖龙几秒後,陈始宏迟疑地问。

「关你p事。」孙靖龙用手搧了搧风,直视着前方,看都没看他地飞速回道。

等杜湘岚回到班上时已经下课了,明明才离开没多久,教室里的吵闹却让她觉得不太习惯。

杜湘岚在门外偷偷深呼x1了一口气才踏进教室,本想悄悄回到座位上,殊不知余蓁情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立刻朝她大喊:「湘岚你回来了!」

同学纷纷将视线投向她,面对众人注目,杜湘岚下意识地寻找孙靖龙的双眼,只见他侧着身将手搭在椅背上,抬眸看向她。

杜湘岚一看到他,刚才发生过的所有事又倏地跑进脑海,她心一跳,立刻挪开了视线。

「你还好吗?」余蓁情没注意到她不自在的神情,匆匆绕过教室里的桌椅,朝杜湘岚而来,「我刚刚真的快被吓si了!」

「还好。」杜湘岚颔首,待温妍也小碎步过来之後,余蓁情拍了拍x脯,「t育课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点怪怪的,但没想到你会直接倒下去,好在……」

她突然住了嘴,正当杜湘岚感到奇怪时,余蓁情偷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在孙靖龙接住了你,还把你抱去了保健室。」

杜湘岚的脸颊瞬间一阵滚烫。

「走啦,我们出去聊。」余蓁情笑嘻嘻地说道,半拖半拉地把两人带到了走廊的角落。

「你真的没事吗?我们都很担心你……」站定後,温妍蹙眉说道,她边说边动手整理因跑动而乱掉的短发。

「真的没事,然後……谢谢你们帮我去跑卧床手续。」

「没什麽啦,那个单子我们已经放在你桌上了,你等一下再去确认就好了。」余蓁情摆了摆手,接着她和温妍东问西问,试图确认杜湘岚是否一切安好。

杜湘岚也知道自己昏倒应该吓到了不少人,於是便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好不容易放心之後,余蓁情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听得见她们的对话,她神秘兮兮地问:「那……你跟孙靖龙怎样啦?」

「没、没有怎样啊。」杜湘岚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件事,本想自然地回答,但不小心打结的舌头还是出卖了她。

余蓁情往後一靠,倚在墙壁上指着杜湘岚说:「你紧张成这样还说没有怎样,我才不信呢!」

「刚刚真的超浪漫的。」温妍也难得地显露出兴奋的表情,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对啊,你往前倒之後他一把就接住了你,旁边的人都吓到了,只有他看起来很镇定地把你拦腰抱起来,走去保健室。」

「嗯……也有可能只是故作镇定?」

「那还是当然的啊,还是会紧张吧。」说完,余蓁情打趣地用胳膊推了推杜湘岚。

余蓁情和温妍一搭一唱,两人挥舞着手b划当时的情景,杜湘岚被她们讲得耳根子都热了起来,但又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昏倒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之後我们几个人就跟在他後面一起去保健室,跟护士阿姨说明完状况之後,我们就决定去帮你跑卧床手续。」温妍说。

「对了!那时候护士阿姨叫我们都回去上课,说剩下的给她处理就好,但孙靖龙坚持要留在那边等你醒来。」余蓁情说完之後眨了眨眼,「所以真的没有发生什麽事吗?他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没什麽啊……」杜湘岚支支吾吾地,余蓁情和温妍见她不想说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暧昧地瞧着她。

杜湘岚望着两人一副什麽都明白的表情,顿觉进退两难,说明清楚也不是,什麽都不解释似乎也不是办法。

几人互视几秒後,余蓁情才卸下揶揄的笑容,双手叉腰,「好啦,但你之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去帮你买早餐啊!」

「嗯!」温妍认同地点了点头。

听见她们关切的话语,杜湘岚耳里响起孙靖龙刚才跟自己说的话,她张了张口,答应道:「……好。」

上课前,三人一起回到教室,经过自己座位时,余蓁情从桌上拿起了三明治和饮料递给杜湘岚,「给你,我们帮你买的早餐。」

「虽然快中午了,但还是先补充一下血糖吧。」温妍补充道。

杜湘岚愣了好几秒,在余蓁情和温妍满是笑意的注视中伸手接下食物,低声说:「谢谢你们。」

今天放学没多久孙靖龙就匆匆离开了,因此两人没有一起走回家,但这反而让杜湘岚松了口气。

她背着书包走在街上,身旁的景物都和往常一样,唯独少了一个人走在她旁边。

再次回想孙靖龙今天说的那几句话时,许多思绪漫上心头,当下的激动已经褪去,杜湘岚不禁想着──为什麽孙靖龙要对她这麽好?

她低下头,脚尖将石子往前踢。

她知道自己算不上是个有趣的人,就跟他们说的一样,大多数时候都将别人拒绝於千里之外。

她不知道为什麽孙靖龙,甚至是余蓁情和温妍会愿意来靠近她,还给了她那些承诺。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充满既困惑又复杂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杜湘岚已经走到了她的目的地,在公车亭坐下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孙靖龙家的巷子。

杜湘岚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理所当然地对另一个人好,但是她记得今早孙靖龙和她说话时的场景。

当时,黯淡的白光从天花板照s而下,从他的眼中她可以知道他似乎是鼓足勇气要说出某些话,而那些话可能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曾从别人口中听见的。

等孙靖龙真的说出口的刹那,杜湘岚红了眼眶。

她发现自己真的愿意相信他能够在她想要求助的时候出现──因为他的眼睛直视着她,从来没有一丝动摇。

公车到站,遮住了杜湘岚望向巷子的视线,她垂下眸,试图压抑自己躁动的心跳。

杜湘岚到站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点。

她先是在家里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微波食品,随後才慢慢地回到家中。

喀擦一声,她用钥匙打开门,弯腰脱下鞋子後,她开灯点亮了黑暗的室内。

变得明亮的屋内依旧寂静无声,只有邻居一家用餐的交谈声隔着墙壁细碎地传来。

她习惯x地伸手按下电视机的按钮,电视中爆出一阵哈哈大笑,综艺节目上的男男nvnv面对面坐着笑闹,她却连看都没看,直接走进厨房拿餐具。

杜湘岚拿着筷子坐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手边放着遥控器,感到无聊的时候就随便按几下按键换到别的频道,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晚餐。

洗乾净碗筷、做完家事、洗完澡……她行云流水地把一切例行事务都做完後,回到房间打开课本。

望着纸张上一行又一行的字,她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把手收到了膝盖上,握起拳,尝试举到x前出拳,却在出手的那刻便失去了力气。

她无力地往後一靠,发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杜湘岚甩了甩头,继续专注在课本上。

写完最後一本讲义的进度之後,杜湘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瞄向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她阖上讲义,停下手机里播放的音乐,准备shang睡觉。

就在她伸指熄掉房间灯的时候,她家大门传出了开锁的声音。

杜湘岚顿了一下,仍然关掉了灯掩上房门。

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感受到有人在她的房门外停下脚步,似乎在从门缝中窥探她是否睡着了。

杜湘岚闭着眼睛,缓下呼x1,脚步声慢慢远去,朦胧之间,她也慢慢地进入梦乡。

杜湘岚站在教室门前,双脚就像是被si黏在地上。

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口,她看得见沈茗薇坐在桌子上,旁边围绕着几个或坐或站的nv生。

一大清早,教室里的灯没有全开,只有中间那一排亮着,苍白的灯打在她们身上,整间教室灰扑扑的。

「听说有一次别人去问她题目怎麽解,结果她居然看了一眼,就说:连这种简单的题目都不会,真不想跟你们同班。」一个素来和沈茗薇最好的nv生摇头晃脑地如此说道,故意模仿高傲的语气,语毕还翻了个大白眼。

「好扯喔,太嚣张了吧?」

「对啊,而且你们是什麽意思?她考第一名就可以把我们剩下的人都归类成笨蛋吗?」另一个排名靠前的nv生义愤填膺地质疑道。

「而且她也不是用很大的差距赢过第二名的啊,每次平均都差个零点几、一两分而已……茗薇对不对?」

nv生们七嘴八舌地边讨论,边露出浮夸的表情挤眉弄眼,忽然,其中一个人把问题抛给了沈茗薇,众人随即把目光集中到正中央的沈茗薇身上,就像是牵线木偶,眼巴巴地等待指令。

她用手指缠绕着发尾,头低低的,沉默了几秒之後,她才语带嘲讽地发话:「唉,没办法,可能我们就是真的b较笨吧。」

杜湘岚伸手推开门,门弹到墙壁上,发出了碰地一声。

「我没有。」她压下自己重重的呼x1声,咬牙说出这三个字。

「你没有什麽?我都听说了,你还想辩解什麽?」沈茗薇的好朋友站了起来,歪着头问道,杜湘岚快步上前,再次说道:「我说我没有──」

那人的脸急速放大,笑容几乎要g到耳边,突然,日光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四周快速旋转,杜湘岚双手紧抱着头,喘不过气。

等她捱过晕眩,眼前又出现同一扇门,她颤巍巍地打开门,却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欸!压好她啦!」杜湘岚呈大字型地倒在地上,来不及喊痛,四肢就立刻被压住,甚至有人直接坐到她的脚上,双手拿着板擦。

两个板擦互相撞击着,一阵又一阵的粉尘漫布在空气中,杜湘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里啦这里!」「欸,里面的粉笔灰怎麽那麽少啦!」

两个人互相嬉闹着把板擦机里满满一袋的粉笔灰拿了过来,倒在杜湘岚的脸上。

她左右摆动头,极力闭气,却还是躲不过盖在她脸上的灰,咳到近乎泛泪。

皮肤下的血ye奔腾,杜湘岚双脸胀红,用力扭动着四肢,却摆脱不了她们的桎梏。

想动却动不了的无助感焚烧着她,心中满是发泄不出的郁闷,她想高声尖叫,最好把喉咙喊破,撕裂见血。

她恨这种什麽都做不了的感觉。

眼睛一张开,粉笔灰就会全部掉进眼眶,但杜湘岚还是强忍着疼痛睁开眼,身边围着一圈人,明明跟平常坐在教室里一起上课的是同一批人,但现在那些张大嘴的、笑眯眼的却只让她觉得面目可憎。

杜湘岚的眼睛剧痛无b,模糊的视野中站着一个人,隔了一两步远,拍拍裙子,若无其事地说道:「小心点,不要弄到我。」

沈茗薇玩弄着自己桃红se的指甲,一抬头,和躺在地上的杜湘岚对上眼,扬起了一抹笑意。

拍打板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杜湘岚奋力挣扎着,但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成功逃离过──

杜湘岚睁开酸涩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平复呼x1,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很久、很久……

下了床後,杜湘岚赤足走在木头地板上,尽可能放低脚步声,没想到当她一走出房门的时候,就撞见了妈妈。

严秀芬停下整理领巾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杜湘岚朝她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当她正要转身弯进厕所时,严秀芬开口说:「我从今天开始要去出差。」

杜湘岚的手停在电灯开关上,没有回头,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盯着她。

「好。」她说,因为刚起床喉咙有点乾涩。

杜湘岚走进厕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捋了捋略显毛躁的头发,开始洗漱。

洗脸、刷牙??外面时不时传来行李箱碰地关上,或者是轮子骨碌滚动了几下的声音。

等杜湘岚出来时,严秀芬正好站在大门口,弯腰穿上高跟鞋。

严秀芬的t态良好,皮肤保养得宜,唯一会泄漏出年纪的地方是眼角和嘴边的细纹。

一丝不苟的仪容、整齐的套装、桃红se的行李箱??这是杜湘岚最熟悉的严秀芬的样子,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假日,她才会看见身穿家居服的妈妈,但那些空闲时间她们通常会一起做什麽事,她已经忘了。

「你有什麽要说的吗?」严秀芬察觉到杜湘岚的注视,抬起头问了一句。

杜湘岚摇摇头。

严秀芬再次弯下身,一手拉起行李箱的握把,一手搭上门把,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不问我什麽时候会回来,或是我要去多久吗?」

「??你会去多久?」杜湘岚站在厕所门口,复述了一次她的问题。

「大概一个礼拜,应该六天後会回来。」

「好。」

杜湘岚看着严秀芬的身影在门缝合起来之後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才终於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回到平常上学前准备的步调。

「湘岚,你今天为什麽看起来那麽累?」余蓁情双手托腮,瞅着杜湘岚淡淡的黑眼圈。

「昨天没睡好。」杜湘岚r0u了r0u眼睛说。

「你要试试看香氛眼罩吗?我有多买一个,我明天可以带来给你。」余蓁情打了个响指,本想继续推荐自己的ai用品,却被由外头传来的班导声音打断。

「杜湘岚,过来一下。」闻言,杜湘岚抬头望向门边,班导拿着一叠考卷站在门口,她起身走过去,一边接下那叠考卷,一边聆听班导的吩咐。

「等一下上课我们要检讨这次的考试,你记得先发下去。」

「好,老师再见。」

杜湘岚看着怀里满满的一叠考卷,忽然想起了孙靖龙,她抬头望去,然而他的座位空空如也。

她只好抱着考卷回到座位上,温妍和余蓁情仍坐在旁边,她看了看她们,犹豫地问:「你们??可以帮我发吗?」

可能是没想到杜湘岚会请她们帮忙,本来打算主动开口的余蓁情愣住了,嘴巴微张,隔了好几秒,她才和温妍异口同声地说:「好啊!」

甚至余蓁情还把整堆考卷拉到了自己手边,深怕杜湘岚会後悔似的。

三人随即穿梭在桌椅之间一起发考卷,和杜湘岚擦肩的时候,余蓁情语调轻快地说:「以後你可以常常找我们帮忙啊!发考卷很好玩欸。」

杜湘岚回过头,只见余蓁情朝她眨了眨眼。

「嗯。」她哑然失笑,虽然不知道余蓁情是不是真的觉得发考卷很好玩,但杜湘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从上次杜湘岚主动请余蓁情和温妍帮忙之後,她们的关系渐渐升温,感情也愈加紧密。

「孙靖龙很久没来了欸。」在走向厕所的路上,余蓁情的嘴里若无其事地飘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被揪出心中的想法,还是单纯被她突如其来的启口吓到,杜湘岚打了个机灵。

「g嘛反应那麽大?」余蓁情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

「没有啊。」杜湘岚把头发拨到耳後,虽然嘴上是这麽说,内心却渐渐陷入思考。

孙靖龙已经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本来杜湘岚还在心里琢磨了很久,她应该要用什麽表情面对他、两人相见的时候应该要用什麽样的态度相处……没想到那天离开保健室之後,他们便再也没有说上第二次话了,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直至现在他们都还没有见到面。

这几天来,每次杜湘岚走到公车站时,都会忍不住望向孙靖龙家的方向,有时甚至会有种冲动让她想靠近一点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你在想什麽?想他吗?」

见杜湘岚走神,余蓁情不禁凑到她面前打趣道。

一张脸倏地接近自己让杜湘岚吓了一跳,好气又好笑地扭过头说:「……才没有。」

回过神的她依旧否认,声音却b刚才小了不少。

「不过这样子才算是正常……吗?他之前也很常来一段时间然後又消失一段时间。」温妍伸出手指不太肯定地说,余蓁情跟着点了点头。

杜湘岚心里明白对孙靖龙而言,前阵子每天都来学校报到才是违反常态,但她还是会希望……能早点看到他。

「唉,但是我懂啦,大家总是会希望能每天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余蓁情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恰巧在此时大叹一口气,念念叨叨地揶揄道,杜湘岚立刻偏过头瞟了她一眼。

「我那天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在躲避球场上跑得跟赛跑一样快。」余蓁情也没有因此打退堂鼓,继续回顾起打躲避球那天发生的事,弄得温妍最後也忍不住噗哧出声,帮腔了几句。

虽然当事人面对这种调侃的回应不外乎「不是」、「没有」或者乾脆不回答,但余蓁情还是乐此不疲,杜湘岚也只能随她去,权当她们在一起胡言乱语,只是她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听进其中一两句话而红了耳根。

「不用担心啦!就算分开再久,他也不会忘记你的──」余蓁情笑眼弯弯地说道。

放学时,杜湘岚一个人走出了校门,正准备提步回家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校门边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se的夹克,低头摆弄手机,身子不时左右调换重心。

他从手机中抬首,撇过头啧了一声,眉宇间隐隐显露出烦躁。

就在此时,杜湘岚正好与他四目相交,她如同被x1引般直直朝他走去,衣服摩擦的声音、鞋子踏上地面的声音、心跳作响的声音……一切都变得很清晰。

一直到她在他跟前站定,孙靖龙的眼中终於溢出笑意,就好像所有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他张口唤了她的名字:「杜湘岚。」

「你的脸怎麽了?」杜湘岚盯着他的脸好几秒,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孙靖龙的脸侧贴着一块纱布,往下一扫,唯一0露在外的手背上也有好几道结痂的擦痕,他不自在地拢了拢夹克,又0了0脸颊,「没事。」

杜湘岚觉得他今天的样子和之前不太一样,不仅仅是衣着和外表,他散发的气息也透露出了些微的不对劲。

「那??你怎麽来了?」杜湘岚捏着裙摆,冷风拂过她的小腿,激起一阵j皮疙瘩。

听後,孙靖龙把手cha进了口袋,倾下身问道:「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吐出了一句毫不相g的话,但这句话放在这里却很容易让人误会,就好像──他是为此而来。

杜湘岚看着他眼里摇曳的期待,本来要问的问题全都堆在嘴里,最後溢出唇缝的只有一个字:「好。」

孙靖龙带着杜湘岚转进了学校旁的一条小巷,走着走着,在一台摩托车前停了下来。

杜湘岚眼睁睁看着孙靖龙无b熟练地跨上了那台摩托车,踢起脚架,发出「当」的一声,然後他两脚撑地,对她招了招手。

「你有驾照吗?」杜湘岚觉得她可以不问孙靖龙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这个问题她还是必须要问一下。

「这个吗……」孙靖龙捏着下巴,故意皱眉思索了许久,「没有,但我骑过很多次。」

他的年纪明摆在眼前,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杜湘岚还是深呼x1一口气,脑中开始进行一番天人交战,孙靖龙则趴在龙头上瞧着她纠结的模样。

最後,她走到了车子旁边,「……可是我穿制服会被发现。」

「嗯,所以我载你从巷子後面出去。」孙靖龙的双眼凝视着她,其实她就算不肯坐他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算是不虚此行。

孙靖龙拿起了叠在脚踏垫上的其中一顶安全帽递给她,接着又弯腰帮自己拿了下面那一顶。

等两人都扣好安全帽,杜湘岚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肩膀,跨上了摩托车,坐稳後她立刻把手收回来,双手却无处安放。

等到太少坐摩托车的她终於想起来可以抓着後面的杆子时,她的手却被另一双手抓住,环到了孙靖龙的腰上。

「放这里。」他的声音从安全帽的面罩中传出来,闷闷地,有些模糊,她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他的一丝丝愉悦,「抱好了。」

杜湘岚在十二月的冬天里感受到了燥热,尤其是被安全帽罩着的脑袋,热烘烘的,隔着衣料环抱的触感更是令人难以忽视。

她没有回答,紧张地一寸寸扣紧了自己的十指,交握在他的腹部前,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孙靖龙发动了引擎,虽然b起马上到达那个地方,他更想扭过头看看她此刻的表情是不是如同他想像的一般,害羞却又要故作镇定。

逆着风,他们的衣摆被吹起,杜湘岚轻吁一口气,她知道自己选择了上车,就等於选择了一条完全背离平常生活的路,出了这个巷子之後,所有事物都会是未知的。

她的安全帽轻轻碰到了他的──但她并不害怕。

他们骑上了大马路,随着与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远,本来还怀揣着心虚的杜湘岚也渐渐地放松了起来。

天se渐暗,在蓝黑交融的天空之下,路灯、车灯、霓虹灯……万千个光点划过眼前,令她感觉晕陶陶的,就好像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在这些眼花撩乱的画面中,终於得到释放。

不用思考还有什麽事情没做,也不用去思考未来,只要在不断前行的摩托车上吹着风就好──杜湘岚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麽惬意了。

她抱着孙靖龙,僵y的动作在车程拉长之後慢慢松弛,她偏过头从後照镜上看着他的脸,猜想他这几天都在做些什麽。停等红灯时,孙靖龙也做了一样的事情,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两人都以为对方察觉了自己的窥视因此迅速移开目光。

於是杜湘岚发现街边的景se从幢幢房屋变成了河岸,又经过了好几分钟,孙靖龙放慢车速停靠在路边。

下车之後,杜湘岚环顾周遭,街边有不少卖小吃的摊贩,动动鼻子就闻得到一阵阵的食物香味,街道的另一侧则是斜坡,沿着陡峭的楼梯往下走的话,下面就是河滨。

或许是因为天全暗了,同时也没了孙靖龙在身前挡风,杜湘岚仅仅是站在原地便感受到了寒冷。

她搓了搓手臂,本想着走到小吃摊旁边应该就可以暖和许多,孙靖龙却眼尖地察觉到她的动作。

「很冷吗?」虽然嘴上是这麽问,但孙靖龙没等她回答,便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肩上,他的手绕过她的背,用外套紧裹着她。

在收回手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肩膀上多停留了几秒,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地快速把手ch0u回来。

杜湘岚没发现他的迟疑,她双手紧抓他的外套,压低下颚,感受着x口加快的心跳。

夹克上带有他的气息,她只好控制自己的呼x1,不让那阵气味g扰她的思绪,头脑越想越乱。

──她不知道面对他人如此明显的关心时该做何反应,孙靖龙叫她抱紧他的时候或许她还能默不作声地任由机车向前行驶,但现在他正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孙靖龙的确正凝视着她。

虽然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杜湘岚,但他也许能猜到她现在的感受,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不然……我去便利商店帮你买个热可可好了。」孙靖龙b了b不远处的便利商店,杜湘岚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这才看向他,并点了点头。

杜湘岚停留在机车旁,孙靖龙则迈步走向便利商店,他走上红砖人行道,脚步忽快忽慢。

其实不只是杜湘岚,他也很紧张。

今天的他本来像前几天一样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等待伤好得差不多,让他能够行动自如地去学校。

翻身看到床边的时钟显示着接近放学的时间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决定放学时去找杜湘岚,而实际行动过後,一切也如同他想像的一般,多日来的焦躁在看到她的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最後一个微不足道的烦恼──要怎样的距离,才不会让她感到困扰。

孙靖龙打开便利商店里的保温箱,拿出一罐热可可,罐子温热了他的掌心,他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与她保持距离。

杜湘岚披着孙靖龙的外套站在路边,等待他买完可可回来。

她揪着外套的边角,深深呼x1了好几口气後,躁动的心情才渐缓,开始东张西望。

旁边摊贩的老板把好几支新鲜的鱿鱼摆上烤架,在杜湘岚偷偷盯着他翻动鱿鱼时,她忽然听到一阵不对劲的声响。

「你是怎样啊!」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正气急败坏地对着一个小孩大喊,而两人之间的地上躺着一支完整的烤鱿鱼。

跌倒的小男孩被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从地上爬起来,而那名男子似乎也因为太过激动而一时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他身穿衬衫,手里揣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脸上写满了疲惫、烦躁、愤怒……最後,这些全都化成了吼叫发泄到男孩身上。

「为什麽要乱跑撞到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四周路过的行人都朝他们两人看了过来,站在烤鱿鱼摊位前排队的人龙也都纷纷伸长脖子看向这里。

「我只是想赶快回家……」男孩的手颤巍巍地碰到了掉在地上的牛n,他连忙抓过来,紧抱在怀里。

「你赔给我啊!」他暴吼一声,旁人彼此面面相觑,议论的声音顿时缩小。

「我买完这个就没钱了……妈妈没有给我那麽多钱……」一听到要赔,男孩的神se显得更加慌张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眼角开始泛起泪花。

杜湘岚还没思考清楚,她的脚就先一步迈了出去,她走到那两人旁边说道:「不然我帮他赔你钱吧。」

那男人转过头,她看见他的双脸胀红,表情扭曲。

「赔钱?然後呢?我还要再排队等多久!」

杜湘岚顿时回答不上来,只得在脑中不断盘算有什麽方法能让眼前这个人平息怒火。

或许是杜湘岚的介入让僵持的气氛重新活络了过来,队伍最前端的大叔突然开口,指了指烤炉上正被翻面的鱿鱼,「不然我这支给你吧!我出钱。」

「对啦!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就别这样对一个小孩子了!」老板也从冒烟的烤炉後探头,跟着帮腔道,「歹势啦!今天生意不知道为什麽那麽好,让你们等很久。」

趁着男人没做任何回应的时候,杜湘岚把小男孩从地上拉起来,他一手抱着牛n,一手抹了把泪,带着哭腔地说:「对不起……」

经过这一连串的转折,杜湘岚依稀可以听见男人愤怒的喘息声渐渐变得徐缓──接着他再也没有说话。

三人站在烤鱿鱼摊前,静静地等待这一串鱿鱼被烤好。

「抱歉。」

隔了不久,男人蓦地启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沮丧,一扫刚才的暴躁。

他没有讲明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也可能他仅仅是对自己感到懊恼。

「……没关系。」男孩小小声地说,语带犹豫,可能不太知道男人为什麽会突然道歉,但有时候妈妈凶完他之後也会道歉,於是他还是回答了这三个字。

说完,男孩看了看快烤好的鱿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迟疑一下,小心翼翼地抛下一句话後便快步离开。

「掰掰,我以後不会乱跑了。」

白烟升起,杜湘岚望着因热气而摇晃扭曲的烤炉、老板忙碌地替鱿鱼刷上酱料的手……她渐渐走神,忽然,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一罐温热的可可。

她抬头看去,孙靖龙在她身边站定,没有问她发生了什麽事,也没有催促她离开。

杜湘岚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刚才有从一旁看见事情的发生,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们并肩站立,感受着从炉火传来的热气。

直到那男人顺利拿到烤鱿鱼,急匆匆地跑走以後,杜湘岚和孙靖龙才离开摊位。

他们走下阶梯,漫步走在河岸边,身边不时掠过骑脚踏车驶过的人,和戴着耳机的慢跑者。

孙靖龙不着痕迹地交换他们的位置,让杜湘岚走在内侧。

靠近草丛边,青草香混着cha0sh的气息窜入鼻尖,杜湘岚一步步地感受自己踩上水泥路的踏实感和内心难得的宁静。

「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就一路往这里骑。」孙靖龙忽地启口,「但我那时候不知道这里有河滨公园,我只是想朝着某个方向一直骑,抒发情绪。」

「嗯。」杜湘岚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当作是回应,她低下头,盯着两人在迈步间前後摇晃,就好像快碰到彼此手背的手。

「然後我就在路上发现了这里,从那之後,我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看河边的夜景。」

说话之间,他的手背恰好擦过她的,他下意识地想拉起她的手,可他很快地克制住了自己,两人都往内缩了缩。

杜湘岚无声地轻吐一口气,稍微拉开距离之後,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屏住了呼x1。

「要不要去那里坐?」孙靖龙转移话题似的指向道路边的长椅,杜湘岚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坐下,孙靖龙看见杜湘岚打开手中的可可,等她啜饮第一口之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被欺负?」

孙靖龙的声音低沉,只有语尾的上扬透露出一丝丝好奇,明明问着和上次类似的问题,杜湘岚这次却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到。

而他问完之後便止住嘴,没再多加追问──他想更了解她,但不想让她难过。

虽然他没有看到事情发生的全程经过,他回来时只看见杜湘岚和一大一小的两个男生站在一块,气氛有点凝滞,後来从排头大叔和老板旁若无人的聊天中,以及他们三人的表情和肢t语言,他才大概抓住了事情始末。

这让孙靖龙联想起两人初识时,她在巷弄里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国中生跟别人打架的场景。

「嗯。」她把头发挽到耳後,晚风轻柔地拂过0露在外的耳朵。

虽然刚才的男人说不上是穷凶恶极,杜湘岚甚至同情他可能在经历一天的繁忙之後想简单地吃一支烤鱿鱼,却仍被打搅的心情,但她还是不想放任那个男孩就这样被他迁怒。

孙靖龙本来想问她原因,但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他上次问她「为什麽你都不让别人帮你」的时候,她脸上悲伤又苦涩的神情,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杜湘岚凝望着面前的景se,河的另一边矗立着幢幢大厦,无数道不同颜se的光洒在河面上,光影随着水波起伏,倒映成炫目的夜景。

她弯身把可可罐放到地上,侧过头,对上他yu言又止的双眸,路灯的光把他的眼睛照得有几分光亮,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动人。

她的内心忽然变得柔软,就好像开了一条细缝,那些很少对他人诉说的过往随之倾泄而出。

「因为我之前也被别人欺负过。」她张口说道,「我那时候很希望有人来救我,但是都没有……所以我不想要别人跟我一样绝望。」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放得极轻,甚至像是在自言自语。

孙靖龙专注地看着她。

「我……」杜湘岚本来想跟他说自己经历了什麽事,但她在回忆起那些事的时候,还是冒出了冷汗,无法继续说下去。

孙靖龙的目光落向她放在长椅上的手,他一寸寸地挪动着自己的指尖,缓缓靠近她,最後轻轻地把手盖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杜湘岚这次没再躲开他。

寒风中,他们彼此相贴的手显得更加温暖,她静静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不由自主的轻颤也在他安抚似的触碰下渐渐停歇。

她x1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再次启口。

「其实我和她本来也没有什麽过节,大概是从国三开始,她才变得越来越常表现出对我的??恨。」

杜湘岚想了很久自己该用什麽词汇表达那群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满?讨厌?

她的脑中一一闪过那些人的眼神和举动,如果说围着沈茗薇转的nv生们眼里满是对她的嘲弄,有时甚至只是把她当作出气筒来对待,那麽与她们幼稚的撒泼相b,沈茗薇看着她的眼神绝对是恨。

碎裂的记忆里,她们真正对视的次数并不多,有时是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杜湘岚被老师点名时,沈茗薇状似不经意的一瞥;有时是听见其他人窃窃私语地嘲讽杜湘岚时,沈茗薇得意的斜睨;有时是在杜湘岚被其他人揪着拉扯时,沈茗薇深沉的注视。

所有的碎片指向的情绪全是她恨她。

杜湘岚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麽沈茗薇这麽恨她,她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只有成绩,但沈茗薇看起来明明除了成绩以外,哪里都b她好,为什麽偏要si捉着这一点不放?

「她一开始只是会背着我说我坏话、散布谣言,到後来变成叫其他人对我动手动脚。」杜湘岚顿了顿,「但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麽会这麽恨我。」

杜湘岚转过头看向孙靖龙,就像是在徵询他的意见。

孙靖龙不知道国中的杜湘岚是什麽样子,甚至就连现在的杜湘岚他都不能够说自己有多了解她,可是他不觉得她会是一个行为举止令人厌恶的人。

「可能是因为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吧。」孙靖龙望着杜湘岚。

「但,她的成绩、长相、家境都不差,人缘也b我好,我哪里b她优秀了?」杜湘岚不解地蹙起眉头,像是怕孙靖龙不了解情况,她补充了几句关於沈茗薇的事。

虽然到最後,她恨她这三个字成为了一个si循环,杜湘岚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这句话中的前者还是後者,但偶尔在深夜时ch0u离情绪,杜湘岚平静地细数着沈茗薇身上的光鲜亮丽,她还是找不出自己值得沈茗薇如此眼红的地方。

所以杜湘岚的思绪总会回到自己身上,是不是她真的哪里很糟糕,才会让人那麽讨厌?

「光是你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後,还一心只想着要帮助别人,你就已经b她优秀太多了。」孙靖龙细细地凝视着杜湘岚,握紧了她的手。

杜湘岚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听见这个答案。

她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沈茗薇讨厌自己的理由,但是这一刻,b起那些纠缠着她的y影,她更在乎的是──原来孙靖龙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静静地转头看向河景,然而她的心神却停留在他握着她的手上。

如果说第一次躲开他的手是因为局促,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在那时候牵起了手,代表的会是令她难以控制的情愫和进展。

那麽第二次她没有避开他的手,就是因为她知道这次的碰触代表的只是一种安慰。

但是,当他的每一句话都jg准地安定了她的内心时,杜湘岚忽然意识到,即使不在第一次便牵起手,她对他的感觉始终都难以控制。

看了一会河面,杜湘岚踌躇许久,还是决定开口。

「那你??这几天怎麽了?」杜湘岚不自在地问,她不是一个习惯主动开口的人,但她还是想知道他脸上的伤痕从哪里来、想知道他这些日子为什麽不在。

孙靖龙却沈默了。

「被叫去帮忙??处理一些纠纷。」隔了半晌,他才模棱两可地说,黑暗的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睛,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这番话让杜湘岚不禁联想起其他人口中关於孙靖龙的传言,特别是有关他家庭的那些。

见他不愿多说,杜湘岚也没继续追问,但她还是忍不住越想越多,是因为涉及内幕所以他不方便跟她说?还是他只是不愿意跟她说?

大概是夜se太深,也可能是她才刚把心事坦露出来,杜湘岚觉得自己的内心难得如此脆弱。

她往後挪了挪身子,双腿在长椅下方前後摇晃。

经她这麽一问,孙靖龙忍不住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兀自烦躁着,眉头拢得越来越紧。

突然,一阵来自远方的狗吠声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她在问完那句话之後似乎变得异常安静。

他停顿了一会,随後把手从她的手背上移开,探向口袋,拿出一盒菸和打火机。

杜湘岚感受到他的动作,於是她静静地看着他从盒中ch0u出一支菸,再喀哒一声点亮打火机。

孙靖龙叼住那根菸,专心地用火点燃菸头,火焰闪动着,照亮了他的脸。

孙靖龙身後的一切都是黯淡的,只有他和那团火在夜里熠熠生辉。

他垂下眼帘,正对着火光,杜湘岚只得怔怔地看着他被照得线条分明的侧颜。

眼睛、鼻梁、嘴唇??她没有办法遏止自己的视线由上而下地划过他的五官,尤其是他反s亮光的双眸。

光点在他眸中摇曳,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驻在他的眼睛。

直到打火机上的火熄灭,只剩下菸头微弱的红光,杜湘岚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的眼睛被光晃得乾涩。

她眨了眨眼,等眼睛重新适应夜晚,一gu烟味也随之窜入她的鼻间。

杜湘岚不知道他ch0u的菸是什麽品牌,但b起路边吞云吐雾的大叔,她总觉得他吐出的烟雾味道没那麽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淡淡的,虽然仍有些刺鼻。

自从拿出菸,孙靖龙总觉得杜湘岚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用双指夹住菸,将其取下,并问道:「你不喜欢别人x1菸吗?」

杜湘岚思索了一下,回答:「还好。」

他瞥了她一眼,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说谎的迹象,他又把菸放回嘴里,咬着它问。

「那你怎麽一直看着我?」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像是他心底晦暗而又纠结的想法。

杜湘岚心跳漏了一拍,也是,她刚才可从没有想起来要掩饰自己的眼神。

「??但我不喜欢你ch0u菸。」她选择忽略这个问句的答案,转而延续上一个问题。

孙靖龙吐出烟的动作慢了一秒。

「为什麽?」他的语尾带着微不可察的失落,未曾想杜湘岚却答道:「因为伤身。」

孙靖龙缓缓地侧过头望向她,只见她的表情认真,又好像带着一丝无措。

他再次把菸拿离嘴边,随後弯下身,双肘抵着膝盖,一手托住脸颊,试图遮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杜湘岚看着孙靖龙用手掌把大半个脸都遮起来,只有眉眼间隐隐透出笑意,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她的脸不禁一热。

她总不能跟他说,她会一直看着他是因为他点菸的动作很迷人吧。

於是她只好匆匆地丢出自己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另一个想法,却没想到这句话似乎不b「他很迷人」好上多少。

她的脑袋越来越乱,本想说些什麽话来打断此刻的沉默,孙靖龙却主动开口了。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句尾带着压不住的高兴。

杜湘岚僵y地转过头去看他,只见孙靖龙从指缝间露出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样直gg地望着她。

在他盈满笑意的目光之下,她的呼x1越来越急促,即便挪开双眼,她都好像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良久,孙靖龙才收回视线,起身把菸给灭了,并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把手cha进口袋里,朝她扬了扬下巴。

杜湘岚这才回过神,从长椅上站起来。

虽然杜湘岚说载她到公车站就好了,但孙靖龙说天黑了很危险,执意载她到家门口。

杜湘岚低头瞄一眼手表,快七点而已,其实也说不上多晚,但天se的确是很暗。

她只好再次坐上孙靖龙的後座,等两人骑到熟悉的公车站,她再开始指挥他如何骑往她家。

「先直走。」杜湘岚附在他耳边说道,「等一下在便利商店那边右转。」

为了让他听清楚她的声音,两人挨得极近,她抓不着後座的杆子,只好再次环上他的腰。

孙靖龙对此倒是没有说什麽,杜湘岚却觉得好像??越来越暧昧了。

杜湘岚一边指示孙靖龙骑车的方向,一边在心中反覆咀嚼这个词。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的身边总围绕着这些词,暧昧、浪漫、喜欢??大概都是来自於余蓁情每天在她耳边不断嚷嚷吧。

在这之前,杜湘岚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碰过这些字眼,她不知道她对孙靖龙的感觉该怎麽区分,她不知道那该称作喜欢抑或是什麽别的情感。

但她知道自己很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在乎他对她的看法,或许孙靖龙也和她有类似的想法吧。

像是刚才他问了她是不是不喜欢别人ch0u菸,收到她模棱两可的答覆之後,他又追问了一次。

杜湘岚隐隐约约意识到──孙靖龙似乎很在意她的评价。

她本来以为孙靖龙不想讲自己前几天发生了什麽事,是因为他不愿意跟她透露那麽多。静下心回忆之後,杜湘岚才发现孙靖龙似乎从来没有深谈过他自己。

他跟她聊学校、聊国文、聊她的生活,却从来不让话题在他自己身上打转,偶尔擦到边,也只是简单带过。

杜湘岚很清楚他们两人不一样,至少他的日常绝不会和她的一样。

她不知道他究竟隐藏着什麽不想让人看见,但就像那天在保健室里,孙靖龙坐在帘子拉开的那一角,对她说有他在。

杜湘岚也想走进他的世界,告诉他无论如何──有她在。

虽然路上经历了些许的波折,像是来不及转弯、杜湘岚指错路??所以他们花费了几乎两倍的时间才到达她家。

杜湘岚在心里松一口气,还好严秀芬出差去了,没人会问她为什麽那麽晚到家,不过平常这时候严秀芬也不一定在家就是了。

孙靖龙在她家的社区门口停下,接过她脱下的安全帽,挂到摩托车的挂钩上。

杜湘岚下车後并没有马上道别,反倒踟蹰不前,心里好像在想些什麽,孙靖龙不由得挑了挑眉。

「怎麽了吗?」他问。

「我??」杜湘岚x1了一口气,手指扭着裙子的边缘,「我不会因为你ch0u菸所以讨厌你。」

孙靖龙愣了愣,随後无奈又好笑地应道:「嗯。」

「所以??你可以跟我讲更多事情。」她的声音依然跟往常一样平和,此时却带着认真和一丝丝的小心翼翼。

孙靖龙的心就好像被猫爪挠了一下。

说完,杜湘岚挥了挥手,一溜烟地跑进了社区,只留下孙靖龙呆呆站在原地。

「知名酒店惊传一起少nv案,18岁李姓少nv在ktv包厢遭到同行友人下药後,被带至附近的酒店x侵。嫌犯的作案手法和地点都与上周的另一起案件极为相似,究竟两者是否有关联还有待警方厘清??」

杜湘岚和严秀芬一起坐在沙发上,严秀芳慵懒地拿着遥控器,似乎随时准备转台,而杜黎年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听到这新闻,嘴里叮咛了nv儿几句话。

杜湘岚心不在焉地点头,她的x口彷佛有一颗大石沉沉压着,好几次想对父母开口却都发不出声。

她si盯着电视上的跑马灯试图分散注意力,但不断冒汗的手心似乎在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杜黎年边擦头发边坐到杜湘岚旁边,沙发微微凹陷,电视上播放着夜晚的新闻画面,黑se的萤幕上隐约可见一家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的倒影。

杜湘岚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了。

爸爸长期在国外出差,久久才回来一次,妈妈平常工作忙碌,假日也不一定在家,他们一家很少有机会如此和乐融融地聚在一起。

杜黎年一一细数自己在国外发生的趣事,但话末还是会嘟囔着抱怨哪里都没有家里好,这时严秀芳总会忍不住出口吐槽,可她的眼中却带着少见的笑意。

如果跟他们提起自己在学校经历的事,所有的温馨就会戛然而止。

杜湘岚可以想像爸妈会着急地问她发生了什麽事、是谁欺负她,妈妈会立刻打电话质问老师为什麽没有管好学生,爸爸则会责怪自己不在她身边,所以才没有保护好她。

一切都会被摊在yan光下用放大镜检视,接着起火燃烧。

找老师讨公道、要求校方处理这件事、甚至是走司法程序,杜湘岚知道妈妈如果要不到合理的答覆,依她固执的个x很有可能会日复一日地这麽做。

爸爸也会因此停下工作的事,暂时留在台湾等这一切处理完毕。

杜湘岚希望沈茗薇罢手,但她更不希望这个结果的背後是父母要为了她耽误工作、伤透脑筋,甚至自责难过。

於是话到嘴边就变了,她深x1一口气,却仍然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

「我可以去学防身术吗?」

闻言,杜黎年和严秀芳都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nv儿,前者神情讶异,後者则皱起眉头,像是并不认同的样子。

严秀芳上下审视她一番後,率先发话:「怎麽突然这麽说?你不是在准备大考吗?哪里有时间去学那些有的没有的。」

杜黎年倒是不这麽认为,他b了b电视,说道:「学防身术很好啊!刚刚不是才报很多小nv生受害的新闻吗?最近那麽危险,学几招保护自己我还b较安心。」

严秀芳想起刚才的新闻,心里有点被说动了,但她还是嘴y地反驳。

「你nv儿怎麽可能会去那种地方,别瞎c心了。」

「唉,以防万一嘛!坏人又不只出现在危险的地方。」杜黎年耸耸肩,「不然我去问问老冯他儿子愿不愿意教岚岚好了,他儿子也想当警察,身手好像挺不错的。」

「行吧行吧,反正让认识的来教b较好,但人家不方便的话也不要y是麻烦他??」

「知道了!」

听着父母一来一往地讨论要如何答谢对方,杜湘岚终於松了一口气,身t不再僵y。

她的面se如常,就怕被看出什麽端倪,但她清晰感受到心在鼓动,昭示这颗心脏的主人还活着。

她开始期待未来能有所不同。

杜湘岚在剧烈的心跳中睁开眼睛,她深深记得当初的感觉,那时的她渴望拥有力量来保护自己、渴望能摆脱无能为力。

但是??

房门外面传出脚步声,杜湘岚闭上眼睛,不愿再回想。

她的生活的确是改变了──坏的、好的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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