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见他站着没动,只是慢半拍地缓缓抬起眼睛看向自己,与少年的眼神相触的一瞬间,他心尖像是被重物磕了一下,倏然漫起一阵短促却尖锐的钝痛。
他竟然看见了林简眼底的血红。
下一秒,身形挺拔笔直的少年猝然向他倒了过来,沈恪眉心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接,而林简却只是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无声地倚靠着。
像是倦鸟归林,又如浮萍寻根,这个怀抱像是他苦苦寻觅良久,通往世界的那个终点。
这是林简从小到大,从未直白地表现出的脆弱和依赖。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安静得仿佛无人之境,沈恪还保持着一手举着水杯另一只手张开的滑稽姿势,怀中的少年缄默不语,许久过后,沈恪略微僵硬的身姿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他用没有拿水杯的那只手慢慢抚着少年劲瘦的脊背,一下下,轻得像是幼年时期给予过的那些安抚与哄慰。
黑色衬衫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在沈恪手下一顿,半晌过后,终是缓缓环住少年清瘦的肩膀。
于温暖的怀抱中,放任他一场无声饮泣。
当日的事后来没有再特意被提起。林简不会主动说, 沈恪也不会勉强问个究竟,只当少年人突如其来的脆弱与崩溃,是由于猝然进入全面复习阶段压力太大导致。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验, 说是人生面临的第一道分水岭也不为过,但沈恪只是在第二天林简迅速调整好状态后, 对他说:“他人经受的,你必经受。”
林简当然能够体会他的用心良苦,现实生活中一定会有难以冲破的蒙昧, 而作为俗世一粒微尘, 被镶嵌于世界秩序之中, 就必然要接受规则所带来的约束,毫无例外, 人人平等。
林简非常淡然地点头, 说:“我明白。”
他从来就是这样, 不需要别人过多的给予指引, 自己永远能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而沈恪自知无法替他去涉足前方的荆棘密布,就像无法身先士卒替他高考一样, 但是……替考不行, 分担减轻压力还是可以的。
于是,沈恪用命令的口吻做邀请, 让林简向学校请了几天假, 自己推掉了一身劳形繁务, 带着孩子出门减压了。
林简对此有些意外, 甚至觉得大可不必,毕竟他一闪而过的软弱也好、挫败也罢, 实际上与高考和学业都关系不大,但沈恪已经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认知, 再加上他怀着无法言说的心思,所以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他没到的是,沈恪居然是带他上天入海。
私用飞机驾照和航海资质证书是沈恪早年间就考下来的,当时只□□好消遣,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来开解宽慰青春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