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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三场梦(1)(1 / 2)

你好,请问是裴晚曦老师吗?请你来一趟医院,你的学生孟乘渊出了点事。

裴晚曦赶到加护病房时,孟乘渊端正地坐在感应门外的绿se塑胶椅上。

少年的俊脸满是w渍,白衬衫也染黑了,还被割出几道裂痕。

这位同学家里失火了,他爸爸没来得急逃出去,说能联系的人只有他的班导师??

脑海回响护理师的话,裴晚曦看着孟乘渊,皱眉喘着气。

少年此刻就像个毫无情绪的纸片人,薄薄的一层。

第一时间,裴晚曦未出口安慰,而是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四月的风不寒,但她仍怕他飞走,也害怕他太冷。

孟乘渊听到声响,浏海耸动了下,抬头看向她。

「老师。」他的眼睛红红的,没有哭,失神地看她。

喉咙像是被石头压住,裴晚曦不知该说什麽。

父亲对孟乘渊而言应该是个负担,但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父亲。即使解脱了,不必再照顾他,悲伤也一定是有的。

裴晚曦坐到他身旁,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老师,你觉得我爸爸走的时候,有没有喝醉?」

医院的人说,火灾的源头是他父亲的酒,接线板短路後,酒jg洒在上头。

不过几秒,大火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吞没。

但他是否痛苦呢?

si亡,意味着结束。

「他如果喝醉了,应该就不痛了。」

「我知道他每天都很痛,自从他从鹰架摔下来不能走路开始,每天都很痛,有时候他清醒,我偶尔还能看见他哭。」

「那麽大一个人,又si要面子,哭也是捂着嘴,不让一点声音露出来。」

「我妈走的那天他也是这样,但其实只要他张开眼睛,不再装睡,也许我妈就不会走了。」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只有sh红的双眼和颤栗的肩膀,在诉说着——他很难过、很难过。

可忽而,孟乘渊却顿住,在一颗泪珠滑落时笑了,「也不一定,她走的时候被我逮到了。」

「她也没打算留下来,带走家里唯一一个旅行包,给了我一百块。」

「姿态动作,和把我带去其他男人家,打发我走,等到那些男人的老婆回来抓j时,再把我喊回来,给我十块钱当作奖赏一样。」

「奖励我从这个窗户,爬到另一个窗户??帮她作证,她没有和她们的老公偷情。」

裴晚曦看着孟乘渊,她知道,他正在将他最丑陋的伤口撕开,露出早已溃烂生蛆的模糊血r0u,展现给她看。

她明明不敢看。

可不自觉地,她握紧他的手。

少年手上的茧摩着掌心,凉且粗糙,很是磨人。

「孟乘渊,你爸爸现在已经没有苦痛了。」

「我外公去世前和我说过,人si了以後,一切都会抹去,无论是灵魂还是r0ut,痛苦还是幸福。」裴晚曦声se温柔,微微弯唇,「所以啊,你爸爸的痛苦也会抹去。」

「现在的他,已经真正自由了,没有束缚了。」

孟乘渊看向她,sh漉漉的双眼落下两行泪,里头的星星轻轻晃动。

刹那间,裴晚曦感觉心脏su的,还有点酸。

彷佛有一株neng芽,冲破了内心的泥土。

裴晚曦明白,巨大的伤口要痊癒,一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是,她不想看到他再难过,也不愿看到他再受伤。

「以後会变好的。」

於是她伸手,捧住少年的脸,替他擦去脸上混着泪水的灰,「以後啊??」

那个英勇的想法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而她这次没打算再否定它了。

「我照顾你。」

我会让你不再受苦、不再委屈、不再颠沛流离。

「以後,孟乘渊再也不需要保护别人了。」

直视少年通红的双眼,裴晚曦弯起唇,轻轻0了0他结痂的右脸颊,话音温柔而坚定。

「我会保护你。」

裴晚曦会保护你。

她伸手,搂住少年颤抖的背,抱住他。

被裴晚曦拥入怀中,下巴磕在她的肩膀,孟乘渊闭上眼,感受身t被温暖的柔软所包覆。

一瞬间,血ye重新流动,心脏恢复跳动。

就像崩裂四散的r0ut拼凑回初身,灵魂终於认出自己的轮廓,找到能安放的归所。

活着、完整,且安稳。

??

到家後,裴晚曦开门进屋,孟乘渊却站在原地。

少年耳根发红,往门内探了探头,直到裴晚曦回首看来,才像一条落单的小尾巴,小心翼翼地跟上。

裴晚曦领着他走到一扇门前,「你先睡这里,明天我带你去买些生活用品。」

孟乘渊的家因火灾面目全非,没办法住人,他也没亲戚能投靠,现在夜已深,裴晚曦只好先暂时收留他。

孟乘渊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她。

劫後余生又失去至亲的少年一定还未缓过来,需要时间缓冲,裴晚曦并未多言,替他开了房门,「不用拘束,你先休息下吧,我去做饭。」

脸颊红扑扑的,孟乘渊盯着她又点点头。

裴晚曦微笑,踮起脚伸手,r0u了r0u他的头。

肩膀瑟缩了下,孟乘渊低了点头,挂着泪珠的睫毛轻轻颤抖。

可裴晚曦来到厨房,孟乘渊却仍跟着她,在她身後打转。

「孟乘渊,你先去沙发坐着!」

她平常几乎都吃外食,本来就不会做饭,被他这麽盯着更是慌张,一下子就出了好多错。就像现在,油锅刚烧热,锅铲忘记擦乾就放了下去——

「呲啦!」

像是烟花爆破般,油珠在锅内炸开,裴晚曦惊叫出声:「孟乘渊你快走开啊——」

「啪。」

裴晚曦还没反应上来,手腕就被人往後拽,只见少年冲上来挡在她面前,拿起锅盖盖上锅。

裴晚曦愣住,看着孟乘渊手压着锅子,清瘦而高大的身影将她围住。

孟乘渊低头看着她,两人靠得很近,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x膛。

她听着他的心跳,尚未回神,孟乘渊却发出一声吃疼的闷哼。油珠沾在他左手的虎口,迅速发红,起了一个水泡。

裴晚曦睁大眼,想问孟乘渊痛不痛,可他却皱起眉,眼底的伤痛转瞬消散,只留下她的倒影。

「老师,我想看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磁x和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裴晚曦愣了愣,唇瓣微张。

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她与孟乘渊四目相对着,觉得自己真糟糕。

不论是身为厨师,还是老师。

吃完晚餐,裴晚曦给孟乘渊一条烫伤膏,便去洗澡了。

洗完回到卧室,她一时忘记屋里还有个男孩子,门习惯x只带上一半。

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裴晚曦g着脚坐在梳妆台前,头发半sh,发梢滴着水珠。

红se的指甲油放在桌上,半开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蕉水味。

边涂指甲油边思考,是裴晚曦自大学以来的习惯。

明天的行程怎麽排?带孟乘渊除了买生活用品还要买什麽?怎麽样才能让孟乘渊开心一点?

还有,学校那边她也得报备一下。

毕竟一位nv教师和一位高中男学生同住一屋檐下,这画面怎麽想都有些动作片。

「老师??」

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飘来。

裴晚曦扭头看去,动作片男主角出现在画面中,他也刚洗完澡,身上飘着淡淡的玫瑰花味,头发却是乾燥的。

裴晚曦盯着孟乘渊,看到他手上拿着烫伤膏,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有何不妥,直到——

小男孩流了鼻血。

动作片nv主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虽然有穿内衣,但还是过於清凉,露出两节又白又r0u的手臂。

十分暴露,将师德弃之不顾。

下一秒,裴晚曦慌乱地套上外套,「你你你你等我一下!」

她拉上拉链,赶紧拿纸巾给少年擦鼻血,却在凑近他那刻,不禁暗自感叹——

孟乘渊洗乾净後,原来那麽好看。

黑发映出光泽,肌肤白里透红,脸颊、眼尾、鼻尖、耳尖,都是淡淡的粉红se。

半夜,外头下了雨、打起雷,裴晚曦没能睡着。

她哪能睡着?

家里多了个男孩子,还发生了那麽尴尬的事。

「叩叩——」

微弱的敲门声传来,裴晚曦一愣,撑起身子。

她翻身下床,开门前不忘先穿上外套。

「怎麽啦?」

裴晚曦打开门,孟乘渊抱着枕头站在门外,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老师,我??」

屋外传来一阵电闪雷鸣,他的声音抖了抖,添了一丝害怕。

「我??」

他怕打雷?

裴晚曦思忖着,同时,孟乘渊抬头,目光对上她的。

直觉告诉裴晚曦,孟乘渊不是个怕打雷的人。

下一秒,少年也羞红了脸,证实了她的直觉,「老师,我害怕??」

明明知道,可听到他的话,她心瞬间就软了。

他太可怜了。

他才十七岁啊,今天遇到这种事,一定快碎掉了。

把小朋友放进卧室,安顿下来後,孟乘渊在她床边的地上铺了一床。

窗外雷鸣轰轰,闪电偶尔照亮少年的眉眼。裴晚曦侧过身,低头看向床下的孟乘渊,他闭着眼,脸庞安详沉静,感觉没有在门外时那麽害怕。

「你会冷吗?」

「不冷。」

孟乘渊回答,忽然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老师。」

「你可怜我吗?」

少年的沉声回荡在只有雨声和雷鸣的卧房里。裴晚曦与孟乘渊相视,目光流连在他白皙的面容,以及倒映着微弱光点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就说:「我觉得你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兔子。」

尾音落下之际,她猛然意识到这麽说会伤害到他的自尊,赶紧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是你老师,我应该帮助——」

「这样挺好的。」

後话被孟乘渊打断,裴晚曦愣住。

「什麽?」

她呆呆地看着他,孟乘渊却未多言,仰视着她发怔的神情,唇角上扬。

「晚安老师。」

雷声又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孟乘渊闭上眼,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其实被你可怜也挺好的。

好过你离开我,放下我,遗忘我——

晚曦。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夜se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闪现数道闪电。

裴晚曦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床下熟睡的男人。

这麽大个人,居然还怕打雷?

盯着他微微蹙起的眉目,她不禁在心里吐槽。

可两小时前,当孟乘渊抱着枕头敲响她的房门时,裴晚曦却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但又不知是从何而来。

直到被雷声惊醒,她才从梦中找到出处。

她觉得玄,却不害怕,只觉得空了六年的心脏,似乎填进一些棉花,软绒绒的。

我究竟认不认识你呢?

裴晚曦撑起下巴,低头看着孟乘渊。

屋外的闪电照亮了男人的五官,和梦里的小孩一样好看。唯一不同的是,梦里刚洗完澡的小男孩稚neng又可ai,而他则是稍黑的肤se,以及成熟分明的线条。

可不管梦里梦外,他都能g起她的保护慾。

为人师表的责任感啊??

裴晚曦自我感动了会儿,翻身准备继续睡觉,却在闭上眼前,余光忽然飘到左手上。

她一愣,将左手虎口凑近眼前。

嗯?

这里是什麽时候,多了个疤?

早上十一点,裴晚曦听见门铃声去开门,就见薛景屹拎着早餐,向她扬起微笑。

照薛景屹的说法,他要把和她错过的那五年补回来,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包括一起共度美好的早午餐时光。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下一秒,见nv人身後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薛景屹笑容一僵。

薛景屹看了看孟乘渊,再看向裴晚曦,「裴老师您这是?」

听他稍带调笑的语气,裴晚曦松了口气。

「这位,孟同学啊。」她用同样吊儿郎当的语调回应,接过他g在指尖的袋子。

薛景屹的神se耐人寻味起来,却未多言,换上拖鞋走进屋内。

两人来到厨房,裴晚曦将他带来的豆浆倒进杯子里,烫口的yet一出袋,便冒了烟。

「裴老师应该知道我询问的目的,不是为了知道他是谁。」薛景屹在她耳边说,看向客厅沙发,就见孟乘渊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双眼和监视器似的。

「半夜三点的,他没人来接,他手机也掉了。」裴晚曦把塑胶袋扔进垃圾桶,「我总不能把我的学生一个人丢在医院过夜吧?」

「你还真是个好老师。」薛景屹直视孟乘渊,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酸意,「作为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理应支持nv朋友的职业jg神。」

「同学,待会儿吃了饭我帮你看看伤口。」

裴晚曦低着头,努力忽视空间中异常的氛围。

她知道薛景屹不高兴她把一个成年男x带回家收留一晚,甚至没提前告知他。

於是她打开冰箱,拿出本打算犒赏自己的蛋糕,朝薛景屹笑,「你也是个好医生,薛医生,这是我要感谢你的。」

望着裴晚曦将蛋糕递给薛景屹,客厅的孟乘渊眸子一暗,低下头,像是一只小兔子垂下了耳朵。

裴晚曦微愣,笑容松动。

面前,薛景屹看见蛋糕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接过就打算开吃——

「等等!」

薛景屹愣住,只见裴晚曦往客厅使了个眼se,朝他疯狂暗示,「进门也是客。」

薛景屹沉默半晌,g起唇,偏头看向孟乘渊,「同学,你裴老师让我招呼你,过来喝豆浆。」

「这家豆浆是一大早新鲜磨出来的,很好喝。」薛景屹说完,看着裴晚曦刻意张嘴咬了口蛋糕,神情好不得意。

这人真是。

结束一场里外都讨好不了的早餐,裴晚曦打算先送孟乘渊回家,刚好薛景屹白天休息,能请他帮忙。

本来呢,薛景屹是乐意协助她做一个好老师的。

可当他牵着裴晚曦的手,打开副驾车门要让她坐时,见後头的孟乘渊直冲冲地cha进去,一脸漠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终於黑了脸。

「你,起来。」瞪着孟乘渊,薛景屹冷声道。

在裴晚曦的印象中,薛景屹是个十分温和的人,绝不轻易发火。曾经有位病人向他求ai未遂,跑到医院网站检举他,薛景屹也只是看了後笑笑。

可此刻,男人柔和的眸子竟酝酿着火焰。

裴晚曦感觉她卡在他们中间,就会爆发一场战争,於是起声试图打破僵局,「那个??景屹,他坐这位子也挺好的。」

见两人仍无声对峙着,裴晚曦焦急地皱眉,谁知下一秒,孟乘渊却扭头,定在她脸上的双眼眨了两下,泛起薄雾。

这人是又想把可怜当作武器让她心软吗!

在医院时已是一次,这次可别指望能成功——

「景屹,」捏住薛景屹的衣角,裴晚曦咽了口唾沫,「副驾发生车祸si亡的机率是四个位子中最高的,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请你给我赐座後排。」

再怎麽心如钢铁,在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下,也能瞬间成绕指柔。

裴晚曦,你可能上辈子是欠他的。

半小时的车程,薛景屹一句话也没说,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对身旁的裴小姐着甜话。

而他现在这张苦大仇深的臭脸,极有可能是因为旁边是位男x,无法施展上述技能。

突然,车子猛冲一下,然後停住。

裴晚曦瞠目,整个人因惯x往前冲,瞬间感受到男人无处发作的怒火。

「到了。」薛景屹看向孟乘渊,目光很冷、语气很沉。

意思是——你该走了。

见孟乘渊下车,裴晚曦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舍。

走了?以後真的不再见了吗?

目光驻留在孟乘渊的背影,她攥了攥手心,而男人并未迈开步伐,转回身。

孟乘渊从口袋掏出纸笔,低头写了写,将纸贴上她的车窗时,薛景屹回头看了眼。

这次的字迹十分娟秀,是裴晚曦梦中所见——

我走了。

孟乘渊隔着车窗看她,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裴晚曦视线随他走,看着孟乘渊在街边等待。他只穿了一件黑se卫衣,墨se的发丝被寒风吹得乱糟,又沾上细雪。

他怕冷,他穿那麽少,一定很冷。

裴晚曦皱起眉,想让他进车内等朋友,可她知道要是提议,薛景屹一定十分尴尬。

向薛景屹提出复合的是她,对孟乘渊再三心软的也是她,她不应该这样。

「晚曦,我们走了?」薛景屹问。

仍望着孟乘渊,裴晚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那你坐过来啊?」薛景屹笑道。

裴晚曦打开车门的瞬间,挟着雪的冷风灌进来,她穿羊毛大衣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冷。

她感到懊恼,为什麽不给孟乘渊买件羽绒服?可是,她又凭什麽给他买?

好在孟乘渊没等多久,他的朋友就来了。

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花se皮外套,头发染成hse,看起来不太正经。

裴晚曦以貌取人的毛病又犯了,觉得那男人像混社会的。

孟乘渊怎麽会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那男人朝孟乘渊招了下手,而後替他套了件黑se的羽绒服。

嗯,虽然看起来不正派,但好在是个会为他好的。

裴晚曦想着,忽然,孟乘渊扭头望来,撞上她的视线。

心脏扑通一跳。

不会不再见。

那双眼,一生都要在她的脑海扎根。

这一刻,裴晚曦想。

男人遥遥注视她,表情漠然,唇瓣没什麽血se,可在刮着大风的雪中,竟有种病态的漂亮。

孟乘渊唇瓣启阖,无声且单独地朝她告别——

再见,老师。

世界在瞬间,彷佛只剩他与她二人。

裴晚曦瞳孔微动,下一秒,耳边响起汽车的发动声,薛景屹按下手煞後,握住她的手。

温暖包裹肌肤,裴晚曦却觉也置身冰天雪地。

她与孟乘渊相望,车子驶离,那双眼被随风翻飞的黑发掩住,愈发遥远。

孟乘渊一直注视着那辆车,直到轿车在远处街角缩成一个黑点消失,才转向面前ch0u着菸的男人,伸出手。

把菸盒和打火机递给孟乘渊,方泰锡挑眉,「那个男的是谁?」

男人神se冷漠,指头轻敲菸盒底部,ch0u出一根菸,叨在嘴里,点燃,空气中升起一缕白烟。

孟乘渊没看方泰锡,竖起拇指再握住双手:男朋友。

方泰锡愣了下,猛x1一口菸,伸手揽过孟乘渊的肩,「喂,哑巴,你没事吧?」

孟乘渊低眸,摇了摇头。

「可是这男的,怎麽感觉长得有些像谁。」方泰锡说着,视线往孟乘渊身上飘,「好像??」

她车祸後交的男朋友。回想两人在餐桌上谈话间透露的信息,孟乘渊叼着菸,b手语:第一个。

「第一??」方泰锡咳嗽起来,满脸鄙夷,「不是我说,这妞凯子也太多了,不如——」

「换一个」这三字尚未出口,孟乘渊就猛地推开他,把菸扔在地上。

他看向方泰锡,眉头紧锁,y郁的眸子全是戾气。

被他这麽瞪心一紧,方泰锡没敢再说,又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哑巴,我还是想不明白,你都在老大身边待了快六年,身手也不错,照理说不会那麽容易被人砍伤??」

这是我的私事。

方泰锡顿了顿,惊讶地睁大眼,「喂??你不会是故意的?」

见孟乘渊未作应,低眸陷入思考,方泰锡yu言又止,忍不住嗤笑出声,「不是,你这也太过了吧,以为这样那nv人就会同情你吗?」

「她已经有男人了,n1taa还是动点脑子吧!」方泰锡语气激动起来,气愤地推了孟乘渊一把,「要想被砍,老子帮你砍就行,没事在黑市惹上那帮家伙g嘛?明明知道他们和老大关系好,现在倒好,他们盯上你了!」

「当初你在洛杉矶逃跑,老大就给过你机会了,好歹让你用嗓子换了命!这才回来没多久,要是又因为你影响了生意,你就交了你这条烂命吧!」

孟乘渊没回应方泰锡的劝诫,只是低头看向地上的菸头,用脚碾了碾,将星火泯灭。

他仰首,透过遮挡住眉眼的发丝,看向飘着雪的天空。

雪花落在眼梢,眸中是漫长的冷寂。

平凡的五天工作日过去,周末,裴晚曦收到薛景屹的约会邀约。

虽然她想待在家中休息,但先前未告知他就把孟乘渊接到家里住一晚,令她对薛景屹有些愧疚,因此她答应了。

青云师大的期中考周已过,裴晚曦并未特别繁忙,也没再做奇怪的梦,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疲惫。

心里总溜出一双眼、清瘦且高大的身影、後背的刀伤,以及只能说出「老师」这二字的嗓子。

「到了。」

男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裴晚曦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停车场。

她看了看窗外,发现这里是青云师大。

裴晚曦有些讶异,随薛景屹下了车,「假日你还催我回来上班吗?」

「我是那麽不疼惜nv朋友的男朋友吗?」薛景屹今天穿了黑se西装,和她的白se连身裙很搭,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要结婚呢。

yan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裴晚曦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笑容,忍俊不禁,「那麽??薛医生是有了师大校花还不知足?」

「怎麽?我的nv朋友是师大校花?」

「看起来不像吗?」

「嗯??」薛景屹故作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算上感情分,勉强可以吧?」

「喂,薛景屹,你想挨打吗?」裴晚曦觉得好笑,佯装生气要揍他,谁知男人却轻易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五指紧扣。

「我nv朋友是我心中的界花。」薛景屹低头凑近她,压低的笑音几乎是从耳朵钻进去,有些痒,「世界之花。」

真是油嘴滑舌,裴晚曦笑着捶他的x口。

两人进入校园,一起逛了圈裴晚曦的母校兼任教学校,顺便吃了顿学餐。

「薛医生这是想玩场校园py?」

坐在人来人往的学生餐厅,裴晚曦吞下最後一口饭,看向对面正点按手机萤幕的男人,似乎正在谈医院的事。

其实要捡回他们错过的五年有很多办法,来到大学便是极佳的方式之一,因为她认识薛景屹时,是刚从硕士班毕业的状态。

提到硕士班毕业,真多亏裴华信的栽培,裴晚曦国小是提早入学,当年唯有她一人在二十三岁完成硕士学业。也幸亏是顺利毕业了,否则她肯定会耽搁一两年,毕竟那年她出了车祸。

後来她读博士班、当上助教,也都有薛景屹的陪伴。

现在回想,裴晚曦依然感谢他,也依然不知五年前她究竟在想什麽,让他们蹉跎那麽久。

「裴老师这个想法不错,薛医生记下了。」薛景屹笑道,关掉手机,「走吧,我们去市集。」

青云师大上周举办了运动会和校园市集,裴晚曦上周五才被数学系的孩子们拉着去打了好几场排球,最後还留在学校洗澡才回家。

运动会已结束,市集则持续到这周末收摊,虽是周六仍热闹得很。

薛景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系,掏出一张工作证,拉着裴晚曦来到医务室。

就在进门前,薛景屹却对她说:「你在这等着。」

「为了避免我们裴老师偷看呢,得先把你的眼睛遮住。」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块方巾,对折两遍,成了一条稍长的布。

裴晚曦有点愣,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人,「??薛景屹你要g嘛?」

「嘘——」薛景屹低笑,手指轻点她的鼻尖,「乖,闭眼。」

闭上双眼,眼前瞬间成了一片黑,裴晚曦更加紧张。

男人拿久了手术刀的手很漂亮,白皙纤细,他用蓝灰相间的格子方巾绕过她的脑袋,t温随着布料一同覆盖在她的双眼。

一瞬间,世界更加暗了下来。

听到薛景屹开门走入医务室的声响,裴晚曦心跳加快,不知为何,脑中又浮现那双深沉的眸子。

她捏了捏手心,心口闷得发慌。

窗帘被拉上的声音响起,然後——

「啪嗒。」

灯亮了,却是一片寂静。

裴晚曦迟疑许久,抬手往四周摩挲,试探地起声:「薛景屹?」

突然,手搭上另一人的手,宽厚、温暖、略微粗砺。

「不要怕,同学,你叫什麽名字?」

「同学,你是说打排球的时候,被球砸到眼睛了吗?」

薛景屹带笑的柔声再次传来,裴晚曦却反应不过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他的意思,直到——

??不会吧?

记忆回溯至大学时代,高中三年参加排球社的裴晚曦,毫无悬念地在师大运动会连续参加了四年排球b赛。

而大四那年,她正期待要大展身手,谁知刚开场她就被一颗高手发球正中双眼,除了晕得想吐,眼睛也疼得什麽都看不清。

裴晚曦只记得当时是哭着进医务室又哭着冰敷出来的,而替她看眼睛的是个男人,她余光看见他的手很好看。

她刚认识薛景屹时,记得他说过他在青云师大上过班。

那位医生??该不会就是他?

薛景屹似乎没有要再说话,裴晚曦不愿当一位不解风情的nv友,只好先捋平内心的讶异,配合他演好这状况剧。

「医生,我会不会瞎啊?」她抓住他的衣角,苦兮兮地问。

「噗呲。」

薛景屹出戏了。

裴晚曦也忍不住笑,想揭开方巾嘲笑他的蹩脚演技,薛景屹却摁住她抬起的手。

一阵淡淡的禅香传来,是薛景屹独有的味道,清淡而柔和,令人安心。

「裴同学,我没有办法再和你温水煮青蛙了。」男人的声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在捣腾着什麽。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起了se心,两年後在医院又遇见你,让我认为这是命运,再六年後,我不想再错过你,想好好对你。」

「这种纠结的情绪,在遇见你後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我。」

「裴晚曦,我认定你是治疗这种心理疾病的唯一解药。」

裴晚曦还愣着,薛景屹就替她摘下方巾。

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白se大褂,手上拿着一个b一般饰品盒大数倍的盒子。

裴晚曦呆呆看着他,薛景屹温柔地弯起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掀开盒盖。

盒里有很多戒指,裴晚曦数了数,总共有六枚,每一枚都是不一样的彩钻,红钻、橙钻、h钻、绿钻、蓝钻、紫钻——刚好对上他们交往到复合的这六年。

「从和你交往开始,每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买了一枚戒指。」

「本想着买了戒指,就要回来把你娶回家的。」男人仰头看她,不禁失笑,「结果一年拖了一年,戒指一枚换了一枚。」

「它们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薛景屹弯起唇,倒映着她的瞳仁深情且真挚。

「裴晚曦,你愿意成为我终身伴侣吗?」

不愿意。

几乎是瞬间,裴晚曦的脑海冒出这三个字。

她有些慌神,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反应。

是因为太过突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吗?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麽多戒指摆在眼前,她有点慌?抑或是——

脑海中,又浮现那个陌生的男人?

有gu熟悉的难过袭入x口,心脏在瞬间疼得像被撕裂开来,裴晚曦皱起眉,当着薛景屹紧张且期待的目光。

她看见他的眼中闪过错愕,再迅速染起一片尴尬。

裴晚曦忽然质疑,如果她与薛景屹的关系没办法朝婚姻发展的话,那麽当初在咖啡厅她为何要主动牵起他的手?

愧疚?无聊?还是仅因她的自私?因为她想藉由薛景屹铲出深根她心底的结,让她的人生回归正常?

就像裴华信数年来教导她的,一位步入三十岁的nv人除了要事业有成,还要与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过一个正常而完美的人生。而不是像她十九岁就怀孕,摒弃想当教师的梦想休学,最後却和她的穷鬼父亲离婚收场,拼si拼活地到四十岁才因创业功成名就。

如果那天在咖啡厅与她见面的不是薛景屹,而是其他男人,她也会愿意和他们交往吗?裴晚曦不知道,但答案大概不是否定的。

她又开始回想,是不是六年前的最初,她在h昏下握紧薛景屹的手,只是源於他与那个男人相似的——高大jg瘦的身形、白皙的肌肤以及微微下垂的眸子。

「景屹,你??」

薛景屹对她无非是好的,他很照顾她,不但为她改掉了huax、献出整整六年的专一,还有光鲜亮丽的背景。

心脏剧烈地挣扎,裴晚曦张唇,话音因心虚有些结巴——

「你买保险箱了吗?」

却在下一秒,被笑音完整覆盖。

薛景屹眼底的紧张微融,转而凝成疑惑,「什、什麽?」

裴晚曦莞尔,伸出左手,看着他手上的戒指盒,「这麽多戒指,我左手无名指也才一只,其他五枚要摆哪儿啊?」

是啊,她没有理由拒绝他,她凭什麽拒绝他。

裴晚曦,你已经三十一岁了,条件这麽好的男人摆在你眼前,你拒绝他是疯了吗?

裴晚曦想着,低头看着薛景屹笑,眸子倒映着六枚闪烁的晶莹。

瞧她笑得甜,心底的尴尬终於消失得一乾二净,薛景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也笑了出来。

他托住她的手,「裴小姐今天想戴哪一枚?」

视线驻留在中央那枚红宝石戒指,裴晚曦撇了撇嘴,「嗯??红se这枚吧。」

薛景屹笑得更乐了,捏起那枚红宝石搭缀的婚戒,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男人动作刚落,就兴冲冲地朝外面喊道:「你们声音太大了!都听见了!」

「咔啦——」

下一秒,门被人拉开,裴晚曦扭过头,看见好几个她与薛景屹的共同朋友冲了进来。

「晚曦!」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挑染着紫se长发的nv人,笑着奔向裴晚曦,与她抱了个满怀。

愣愣地被nv人抱着蹭,直到她直起身看向她,裴晚曦才惊喜地瞪大双眼。

「秀妍!」

裴华信捎来电话时,裴晚曦正坐在餐桌前等孟乘渊煮的面,桌上则是他写完的卷子。

裴晚曦,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会把你的学生带回家里住?

你不是答应我搬出去住不会让我c心的吗?现在还和哲浩闹分手是怎麽回事?人家哲浩是个那麽好的孩子!我和他父母也聊得投缘,打算让他们家的vr设备入驻裴氏百货,你现在这是什麽意思?

听nv人不断追问,裴晚曦无奈一叹,「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那位学生b较特殊,让他来家里住是因为他有困难,还有和吴哲浩分手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和李玫瑰约会。」

那也是,你怎麽可以把学生带回家呢!还是个男生!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

不管他是不是家境有困难,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现在是没有社会救济了吗?那我每年缴那麽多税是g什麽用的?还需要你来养他?你不过就是个实习老师,哪有那麽多钱?

「我还是有薪水的,之前也存了很多奖学——」

还有人家哲浩也和我说了,他和你朋友的事只是误会,你怎麽都不听人家的解释?说分手就分手!你有考虑过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吗?

裴晚曦,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变得那麽叛逆的?我看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搬出去住,瞧瞧你现在成了什麽样子!

听裴华信愈说愈激动,裴晚曦烦闷地闭了闭眼,「妈,说实话,我当初答应和吴哲浩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一直——」

晚曦。裴华信唤她,激昂的声se突然软化。

裴晚曦愣住,片刻後,耳畔传来一声长叹。

你从小就懂事听话,聪明又受人欢迎,一直都是妈妈引以为傲的孩子。

我虽然一生都在後悔大二那年因为怀孕休学、放弃当老师的梦想和你爸爸私奔吃尽了苦头,最後抛弃自尊和羞耻心回到家里,为你外公做牛做马到快四十岁才因为继承裴氏过上好日子??裴华信深x1口气,嗓音微颤,这一路上我被人骂没学历、没丈夫、没孝心,但我从来没後悔生下你,把你养到今天。

你知道的,妈妈只有你了,你是妈妈全部的希望。妈妈拜托你,不要让妈妈失望,也不要让妈妈难过,好吗?

挂了电话,裴晚曦走出卧室,望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孟乘渊。

她坐回餐桌前,摁了摁ch0u疼的太yanx,拾起红笔继续批改作业。

虽然因为裴华信的来电有些烦躁,但回来继续改孟乘渊的卷子後,裴晚曦倒是舒心不少,因为少年的卷子几乎没有错题,而且——

看向在锅炉前围着围裙乐得自在的孟乘渊,裴晚曦弯起唇,心底那点烦闷转为放大数倍的愉悦。

小朋友也很开心。

这样就够了。

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叮咚——」

她定下结论,不想,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月下旬的夜,天se已暗,拨开云雾的月亮将天空g勒出冷蓝的se调。

裴晚曦盘着手站在门外,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黑长k,手上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吴哲浩和她初次见面穿的也是白衬衫,说实话当时并不难看,但裴晚曦此刻却希望他把那件衬衫扔了,实在不适合他。他手上的玫瑰也因为抱的人是他,而没有那麽好看,不丑,只是非常一般。

「晚曦,你怎麽都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不至於为了气我,把你那麽大的学生接到家里住啊!」

男人说每一句话就拔高一层分贝,裴晚曦皱起眉,满脑子的烦躁。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你做这件事前有想清楚後果——」

「我ai把他接回来,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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