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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曲】第七十二朵矢车菊 [现a](1 / 2)

或许不是每一所大学都设置了花艺课,但一定所有的花艺课都能够跻身这所大学最热门的选课榜单。课程容量只有二十,但作为那二十个幸运儿之一,奥尔菲斯倒并没有觉得堤喀眷顾了他什么的,不如说这节课和他课表上的其他选修一样,只是用来凑够他毕业学分的工具罢了。

但这并非什么需要宣之于口的要闻。他像所有谦逊诚恳的学生一样,得体地坐在花器、剑山和泡在水里的花材中间,不时和台上演示的讲师对视,并在恰当的时机点头微笑示意,就连微垂眼帘的动作都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如果忽略他在课桌下发亮的手机的话。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公寓冰箱里还有鸡蛋吗”

没过三十秒,聊天框上方显示“typg”的字样,两条气泡框弹出:“炖蔬菜和焗饭?我来做,英国人还是少进厨房为妙。”

“我想暂时不需要鸡蛋了,我也不会想每天都吃炖蛋的。”

奥尔菲斯刚敲了几个字,便听见讲师逐渐接近的声音,索性先按下锁屏键,将熄屏的手机推进被剪下的花叶下。他在摆弄八角金盘的时候发觉手机闪动了几下,凑近,脸部认证殷勤地为他解锁。对方tp了前一条消息:

“没有说我不喜欢的它们的意思。”

“毕竟这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菜品了。”

两条信息离得很近,像是别扭的找补。而似乎是看他迟迟不回复,对方也沉默了,黑色的头像连接着两条气泡挂在屏幕上,——像个独特的音符,奥尔菲斯突然想到。他嘴角翘起来,盯着它们看了几秒。

其实那头像不只是黑色,中间镶嵌了一道细细的、锥形的白光,而白光底部,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然被压缩了画质,但奥尔菲斯他最清楚不过:这是独一无二的,他记录下的影像。

奥尔菲斯·德罗斯刚进入大学时,弗雷德里克已经到开始准备申请的材料的时候了。作为这一届校乐团的首席以及推特上万粉的音乐博主,他在大学里也算小有名气一一虽然21世纪的大学生们不会重现校园里论坛发帖纷飞的经典情节,但冲着他抢毕业季音乐会门票的学弟学妹绝对不在少数。下课后的奥尔菲斯推着自行车,对着学生活动中心门口的长队望而却步。

级长自然有内部票,但奥尔菲斯不满足于和所有人一样坐在观众席上——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的未来男友,理应有点不同不是吗?

哦,这倒也不是他的自以为是,有着重逢故人的buff加成,再加上奥尔菲斯那张绝对算得上英俊的脸以及他长袖善舞的行事作风,他们感情的进展堪称火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品味和音乐喜好上都那样契合!

或许是陷入恋爱怪圈的人独有的直觉,他能够预感到弗雷德里克将会接受他的追求,就在不久后的某个节点。

毕业音乐会当晚,礼堂后台的化妆间里,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弗雷德里克刚刚结束一场heyjude的指挥,在等待化妆师补妆。

“学长,你有点累了吗?”捏着海绵扑的女生阿什丽看见他微阖的眼睛,关切地问。

弗雷德里克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快些从上一次演出中调整好状态,”为了不影响上妆,他只浅浅地弯了弯嘴角,“感谢你的关心,你知道的,我希望能有最好的表现。”

阿什丽想到观众席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不乏一些上过头条新闻的大人物,而不久之后压轴的那一场将是弗雷德里克的钢琴独奏,便有点设身处地紧张地叹了口气,但她很快打起精神,道:“学长,您一定可以的!”

弗雷德里克以微笑向她表示了谢意,他的脑海里回响起那首曲子——那首他个人谱写的乐章。他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听着父亲弹奏的钢琴音,从能爬上琴凳的年纪开始认识乐谱和琴键,家中的橱窗里依次陈列着少儿组到青年组的奖牌与奖章。他披着赞扬的光辉长大,似乎已经走向成为一位钢琴家的康庄大道。

登场演奏对弗雷德里克而言是家常便饭,但他的心脏如今在飞快的跳动,因为他早已不满足于仅仅弹奏他人现成的乐谱,因为他将演奏他自己创作的曲子。

他一直逃避着心中对创作的强烈的向往,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仿佛那种欲望曾经将他引向无尽的深渊。哪怕他的母亲在偶然听见他原创的乐曲时惊喜地赞叹,他却在得到认可的同时也被战栗袭过了全身。然而,正如夜蛾无法克制它趋光的本能,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亦不能拒绝创作与表演。

理想主义者,呵,也许他的血管里确实流淌着曾经先驱者们血液。不管怎样,那首《wheaga》出现在了演出单上。

“阿什丽,楼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负责后勤的安登指了指天花板,“我听到‘咚’的一声。”

阿什丽侧着耳朵没再听见什么动静,不在意地道:“或许是老鼠,你知道我们学校的礼堂已经有几百岁啦,有些小动物也不奇怪。”

安登闻言耸了耸肩。

不幸被当作老鼠的奥尔菲斯就着手机手电的灯光将碰倒的扫帚轻轻扶起,确认不会再弄出意外的动静了之后继续顺着一侧的扶梯往上爬。

他的目的地是顶层废弃的观众席。

岁月在这座年老的礼堂留下了一处遗产,那里拥有将整个舞台一览无余的视野,奥尔菲斯也是在一次义工活动中意外发现了向上的通路。

很快,他蹲在了锁起的小门前。

还有五分钟,赶得上。他拿着一根细铁丝,心想。

心思缜密的学弟自然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只是脑袋上沾着蛛丝撬锁的行为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所幸只有锁芯被牵动的细碎声响见证了他此时的狼狈。

幸运的是,在弗雷德里克坐上琴凳的那一刻,奥尔菲斯也终于将相机架在了栏杆上。

他似乎就是为这一刻的生的。

当音符在他指下具象成可感的乐音,弗雷德里克霎时感觉到了灵魂的共振。奥尔菲斯在拍下几张照片后将视线从镜头后移开,以肉眼从高处俯瞰,弗雷德从容、舒展的动作与沉醉的神情占据了他的视野,如同一团在音乐中跳动不息的黑色火焰,纯粹而炽热。

他突然恍惚了一下,似乎溯洄无数的时空,也曾见过束发的男人在琴键上翩飞的十指,当时弗雷德也穿着簇新的西装吗?也在舞台中央吗?也被台下的观众簇拥着吗?

不、不,奥尔菲斯猛地回神,眼前是漆黑一片。观众席压抑的低呼避免了他质疑自己暂盲的可能,他意识到或许是电路问题,因为弗雷德里克从未告诉他舞台会有这样的“惊喜”。

台上的琴音未有暂停。

意外并未明显地干涉到弗雷德里克,但黑暗似乎将他带回了某个颠沛流离的角落,仿佛暗示着他要迎来一场黯然的落幕,他深吸了口气,索性闭上了眼。

他不需要乐谱,每一个音符早已烙在了他的脑海,钢琴则是他再熟稔不过的外化的器官,已如臂指使。而那暗然滋长的恐惧化作更加铿锵果断的落指,在近乎全然的黑暗中,连贯悠扬的钢琴曲昂然地飘荡。

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溶在了曲子里,他的灵魂、生命被无限地拉长——

如同水弥散在水中。

观众席早已安静下去。

他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利落地收尾。他手指颤抖,胸口起伏,眼睛却兴奋地发亮,礼堂天顶的夜光洒下来,细雪一般地、落进了两汪跳动的活水。

伏在栏杆上的奥尔菲斯在这一刻按下了快门。他的心跳像是混在了快门声里,乱了一拍。在取景框中,他与弗雷德里克视线相撞。

“好了好了好了!”满头湿汗的维修工连接上了备用电源,一旁提醒吊胆的阿什丽等人终于吐出一口气:有谁会想到礼堂的保险丝会在这个时候发生熔断呢?

安登悄悄撩开影响舞台通道的帷幔,看见暖黄的灯光下弗雷德里克躬身致意的背影,观众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oh,asalltrick!itit”白胡子的校董点头笑着说。

“是充满爱意的作品呢,”插花课讲师满含笑意的声音将奥尔菲斯从三年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才看见自己身前的花器里已经塞满了黄玫瑰,而他手中还拿着另一朵正要插上剑山,用作点缀的绿铃草被浓烈繁复的花团挤得委屈地贴在了边角,“如果这是告白的捧花,大概再合适不过了。”

“实在抱歉,我想是我……”

周边响起的善意的笑声并不足以让奥尔菲斯乱了阵脚,但那位插花师温柔地打断了他:“不不,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从花材中取出一支小雏菊,换下了奥尔菲斯手中的玫瑰,“也许,它们需要一些调剂,才会更为和谐。”

“您说的对。”奥尔菲斯摩挲着雏菊纤细而柔软的茎,浅笑着回答。

“哦,对了,当然!和之前一样,你们可以将使用过的花材带回去,”她扬了扬声音,对所有人说,“不过,像是这种告白花束一样的用量可不能多来,否则财务要往我的邮箱里塞经费超额告知信了。”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奥尔菲斯露出了些无奈的笑容。

傍晚六点三十分,公寓内。

奥尔菲斯将玫瑰放入玻璃花瓶中,又捻着那一只浅蓝色的雏菊出了会儿神。花瓶边的收纳箱里堆着数十份信件,是投稿回件的纸质版。收件人大多是奥尔菲斯,也有几份属于弗雷德里克,见刊为多,退稿寥寥。一份一份,堆成两人的声名与赞誉。最早的日期是两年前的六月:他们同居的那一月。

厨房的玻璃推拉门上倒映出弗雷德里克的身影,他换了身居家服,正将焗饭盛进碗里。暖黄的灯光将他的侧脸打出柔和的弧度,低垂的马尾服帖地躺在颈侧,而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怎么了?”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弗雷德里克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知道是奥尔菲斯,便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奥尔菲斯将那支雏菊别进他发间,浅蓝的花瓣与铂金的发丝都有上等丝绸的质感,泛着工艺品的光泽。“只是突然觉得,矢车菊会很配你。”他说。

弗雷德里克放下手中的汤勺,转身正好望进奥尔菲斯的眼睛。他足够敏锐,能够在英国人烟灰色的眸子里找到不同寻常的意味。正如奥尔菲斯了解他的自矜、自负与自卑的纠缠,他也触摸到奥尔菲斯端正得体的举止之下隐藏的尖锐。

从七年前第一次在某场读书会上遇见,命运的丝线似乎已经形成纠葛,时间让无数人形影相织,也曾让无数人背道而驰。

但是,这又如何呢?他们相互吸引着。

他抬手遮住奥尔菲斯的眼睛,而后吻了上去。

这回轮到对方惊讶了。虽然弗雷德里克在感情方面并不算保守,但通常还是他占据主导地位。

“我喜欢你的礼物。”弗雷德里克说。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唇角轻轻相贴,离开时带起若即若离的吐息,仿佛触手可得却又刹那溜之大吉的灵感,又好似一瓣花,轻飘飘地扫过去。

无论是作为文学院的学生,还是作为作家,奥尔菲斯都太不喜欢灵光丢失的体验。心底的冲动催促他立刻将灵感掌控在手中,攥得越紧越好——他的手指摩挲着弗雷德里克的后颈,将那里揉得发红。而一种长期存在着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则推着他带着征求的意味望向对方的眼睛,而不是仓促地回吻。

在这场对视中,年长的一方率先移开了视线,将它放在还冒着热气的焗饭上。

“去你的书房。”

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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