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含下一腔的委屈,在回家洗澡时迎着花洒无声痛哭。第二天醒来,那些寄人篱下的羞耻一定能烟消云散,一切又是崭新而美好的开始。
柳絮宁松开高脚杯:“没事,吃撑了,想睡觉。”
梁锐言:“猪也是吃了就睡的。”
柳絮宁:“打你哦!”
“对了……你玉佩呢?”柳絮宁大衣里是一件黑色方领裙,前头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梁锐言的眼睛落在她锁骨处,那里干干净净毫无配饰。
玉佩……
柳絮宁条件反射去摸自己的脖子。做手术前摘下来让梁恪言保管了,做完手术她也忘记了,到现在都没去要。
“那天做手术前摘掉了,应该在哥哥那里。”
他哥哥不是健忘的人,也没有无端替人保管东西的善心,放在他那里,这么久都没主动还给柳絮宁吗?
梁锐言哦了声:“行,待会儿我去问他拿。”
晚宴过了一个小时,吃席的气氛差不多变淡了。梁安成似乎有事要和周家人谈,他和梁继衷都准备离开去往梁家老宅。
一行人向蒋旭东告别后,车正好从车库驶来。
梁锐言觉得很奇怪,大半夜的,周家这三口人来他们梁家干什么。他奶奶悄悄附他肩头讲小话,他们和爷爷爸爸有事情要谈,偏偏周行敛这人又离不开他妈。
“行了行了知道了。”梁锐言到这里就懒得听了。
感情有其特立独行的属性,在他的世界里是绝对不可以变质的,许芳华的话听得他掉一身鸡皮疙瘩。
“我喝了酒,不方便开车。爷爷,我和阿锐还有……宁宁,能一起回老宅住吗?”梁恪言问。
梁继衷点头。
尚处于下风时,他只要得到最高权力拥有者的应允即可。有梁继衷在,梁恪言是不会在意旁人,也不会征求旁人意见的。
车平稳地往梁家老宅驶去。一下车,梁继衷父子和周霖夫妇就往楼上走。三楼书房的门随沉闷一声关上,似乎完完全全地隔绝掉楼下小辈。
佣人不知今天有这么多人来,忙着去泡茶、收拾房间。
柳絮宁和梁锐言正往楼上走。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梁恪言松了松衣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他偏头去看微醺着的周行敛。
“周行敛,醒醒。”
“到柳絮宁家了。”
啊哦
梁继衷带人进书房前和唐姨嘱咐没什么大事不要进来, 她在门口焦灼地想,那你孙子把客人儿子打了算大事吗?虽然你的孙子毫发无损。
“咚咚咚——”她敲门,在书房内一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播报。
梁锐言把周行敛打了。
梁继衷长吸一口浊气,吸得心绞痛。从十二岁打到二十岁, 世上时序交替四季更迭万物生长, 就他们梁家这个小孙子永远长不大!
下楼时的场景没有梁继衷想象中的骇人听闻, 甚至平静到如果唐姨不来说明情况他都无法发现楼下发生了什么。
“阿敛!”周茉芸关心切切地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出声时发觉自己声音有些过大。她收敛着怒意,轻声问,“你又和他打起来了?你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周行敛五彩缤纷的委屈通通写在脸上了, 他一抬头看见那边身形挺拔高大的两人。
梁恪言这个神经病莫名其妙来一句“到柳絮宁家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被他提住。
巴掌不轻不重、却侮辱性极强地拍在他脸上。
“刚刚在蒋家,怎么说我妹妹的?”男人语调慢条斯理, 声线却冷,冷到周行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是没事, 因为他妈说了梁恪言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摆着那张死鱼脸。他虽然害怕,但永远不会主动上前招惹这人。他是嘴贱提了句柳絮宁, 但那又怎么样,他可没说他们梁家的一句坏话。他就不信,梁恪言真敢打他。他要是动了手,那就是把梁周两家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生意要不要做了!
可谁知道,梁恪言就说了那么几句话, 还在楼梯口的梁锐言平时看着挺蠢, 却瞬间反应过来梁恪言的言下之意,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一把推开梁恪言,充满爆发力的一拳朝自己打来。
周行敛觉得这把自己这张俊脸算是得废了。
谁想到,梁恪言手掌握住梁锐言的手臂。
在梁锐言愤怒又诧异的脸色,与周行敛泛起浓浓希冀的眼神中,梁恪言语气漫不经心又满不在乎:“别打脸。”
然后料想中的一拳狠狠落在他的腹部,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以前就是这么欺负别人的,所以太清楚这个部位,疼痛感剧烈却又完完全全避开要害。
世上唯男人与体育生难养也。
梁锐言的拳头还要再落下时,梁恪言制止住他。他顺手拆过放在茶几上的湿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梁锐言,另一只手拽过周行敛头发,像丢垃圾般往后一扯,语气平静:“一拳,一拳就行了。”
痛到几欲流泪的瞬间,迷蒙视线里,他看见站得远远的柳絮宁。
好多年以前,也是在梁家大院里,他看见柳絮宁便心痒得彻底,装模作样地借着玩游戏赢了要去抱她,被她巧妙躲开。有一段时间,他们周家饭桌上都是柳絮宁的名字,他妈妈是怎么评价她的,气急败坏的他就是如何转述的。
那时候,只有梁锐言站在她身前,梁恪言面色冷漠地居于高楼,似乎漠视一场小孩子的闹剧。
时光流转,他怎么也开始加入这种闹剧之中?
“你就趁这几年穷奢极欲吧,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梁恪言微笑着看他,冰冷的手掌一下一下拍在他脸上,“纳米楼起家的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