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浮空岛的地平线上还看不见半丝yan光，天空是黑的。

薄雾弥漫在空气中，像是被蒸腾的水气，不仅没有带来凉意，反倒燥热又cha0sh。神灯炉外站着两名签下长期合约的守门佣兵，还有数名巡逻佣兵四处走动，在高挂的油灯光照下、在装束摩擦的脚步声下，黑与亮、动与静，格外使人有安全感。

草丛边，虫子振翅的声音虽小，却清晰收进众人的耳朵，像是夜晚的背景音乐那样悦耳。

赛洛恩就躲在这里窥视，脑中浮现自己曾经亲手模拟出的圆形棋盘，上头一个个在魔力催动下活动的棋子，正是此时巡逻佣兵的动向。他算着时机，当左侧那名纤瘦的巡逻佣兵经过大门口走到右侧时，会有一个微小的空挡。

飞虫振翅？他瞥了一眼手上的仿声球，心里衡量靠隐匿魔法进门的可行x。他故意在这个草丛发出虫鸣声，目的是暗示佣兵，让他们直觉认为草堆里有昆虫，降低他们对这里的关注度。

当一个人认定某个地方已经有了什麽，通常就不会想到它还可能存在其他东西。即使赛洛恩不小心碰到灌木，佣兵也会以为是虫子。

在「情报心理」这堂情报使常规课中，赛洛恩交出的考核成果正好就是「夜间范围潜行与突围暗示」的研究，所以他才选择这个时间点前来，这或许可以说是他最擅於潜入的时段，若是拖到早上人群逐渐聚集，他的行动将步履维艰。

哒，哒，哒。

纤瘦的巡逻佣兵像往常那样准备走到右侧，赛洛恩顿时来了jg神。

他没办法抓准这个佣兵会在几点换边，毕竟他们只是有固定动线，但时间并不jg确。已经盯着对方半个钟头，终於等到这个时候。

赛洛恩注视着地面，只有余光瞥向脚步，避免对方是直觉强烈的人，正面紧盯容易被感受到。几番确认身上的隐匿魔法没有问题，手腕上的系带型中阶魔技「显现之影」也稳固绑着，他轻轻按住藏在衣物下的战术腰带。

微光下的脚影抬起，落下，不疾不徐地走着。就在纤瘦的佣兵经过大门时，守门的两名佣兵不免有一瞬的视野受到阻挡，出现一个不大的si角。

赛洛恩立刻放轻脚步，闪身卡进法的白se气流。

他暂且无视它，用逃亡魔法高速移动，确认了整个七楼都如原先那间房一样，空无一物、没有人或动物的存在。

浮空魔法升起，赛洛恩从七楼缓缓落地来到一楼大厅，想查看旋风的源头。

脚尖刚触及地面，光滑的金se地板陡然崩碎，他失速坠落，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身边一直是不变的金se环墙。头有点晕，耳畔尖锐的蜂鸣声嗡嗡作响，不知道这是幻象魔法还是什麽，或许还有扭曲魔法的存在，胃部欢快地旋转跳跃，他张嘴yu呕，感觉那些恶心感要随着下坠冲上鼻腔。

就在他以为这个现象会持续下去时，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卷而来，整个人猛地顿住，缓缓漂浮，却踩不到任何实t，也无法抓住什麽。

他在半空中几乎翻转了一整圈，脸曾转向金灿灿的高耸环墙、黑洞x1盘般的底、或刺眼到使他近乎失明的天，一切都让他以为自己是只在金se大深锅里的蚂蚱，渺小得无以复加。

魔法好像失灵了，准确一点的说法是效用弱化，就连和魔法维度的连结好像也要断开，只能感觉到在那个维度里魔法能量似乎在乱窜，仓皇地撞击着那属於魔法的空间。好不容易在半空中稳住身t，靠的是纯r0ut的力气。

赛洛恩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得想办法逃出去。

然而四周找不到出口，神灯炉的样貌正在改变，每个楼层、每个房间的门以r0u眼可见的速度与墙壁融合，回廊逐一断裂，空中开始有金se的栏杆和承载着地毯的碎石掉落。

声音被什麽吃掉了，巨大的石头从身边飞速掉落，在地上砸个粉碎，却没有半点声响。耳边雾雾的，彷佛被人用罩子蒙住，分不清究竟是这个地方没有声音的存在，还是他的耳朵被屏蔽了。

赛洛恩抬头，看见那gu白se旋风又出现了，由小逐渐转大，每一道风劲卷入的空气都让它茁壮，汲取身边的一切养分。

等到旋风足有三尺高时，那像是直立的毛毛虫蛹，而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飞，那些回廊崩解後的碎石落在他身上。

一块大石板撞上赛洛恩的x口，倒飞出去又撞上墙，那瞬间挤压的力道让他忘记一切，瞪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至每一根神经。

还来不及感受那些痛，又一颗石子被乱流扫过来，像子弹般从左额贯穿他的头部，有时候被碎石打到旋风边，就被雾气似的风摔上墙，b被石头打还要更惨。他好像布娃娃误闯这个空间，从一开始的风平浪静到此刻残破不堪，弹珠似的被旋风和石头打来打去。

微弱的呼x1尚存，然而他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力气。

或该说从旋风成长到威胁他时，他就一直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

盘旋的风转出一道缺口，像一张肆意嘲笑的嘴脸，转瞬即逝。闭着眼睛飘浮在半空中，任由失重感环绕的赛洛恩并没有看见。

琉璃般的宝石光点在透明圆柱瓶外打转，画出一条又一条沉稳规律的线条，透明瓶身像是浸在金se水中，反转时灿金光晕一闪而过，顶盖与底盖是沙土的颜se，像是金se的，又像是土hse的，乍看总产生热烫沙漠的错觉。

瓶子被人拿在手中，触碰起来是光滑的、又是粗糙的；按压时是y壳的，又是软的，彷佛没有固定形t，使用者想怎麽样，就那麽样。

当他的拇指从瓶身摩挲过去，看起来有什麽波纹被推了开来，好b石子投入水中时漾开的水痕，或强劲魔法在展现时产生的能量波动。

持有的人是他，那名染sec作者。

他与世隔绝般站在深处看着正在搜查的人们，手上时而被捏扁、时而复原的瓶子反覆变化，然而隐约能看出不论如何形变，最初的样貌就是圆柱瓶。

人们的谈论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用眼睛记录所有过程，亲眼看着每一件事的起与落。

那些受赛洛恩影响而与仪器融合的魔法分子，在他眼中就是小孩——是他的小孩，多麽可ai和乖巧，又是多麽有意思，只要稍稍动用一些魔法，就能控制仪器的走向。甚至能短时间让整座神灯炉瘫痪，让所有仪器都为魔法分子雀跃。

不过他不是来做这种事情的。

抬手看着手中的瓶子，他拿捏物品的手势从轻握，转为拇指按着底盖、食指按着顶盖，一双装满「现象」的清澈眼睛探到瓶前注视着??不对，是瓶子被移到了他的双眼前，他的动作总是这麽古怪，好像每一个画面都是无数错觉组成的，前一秒你还能认定他的动作，後一秒却觉得不是那样，有时候多注视一秒，又变了，永远都认为「此刻看见的才是对的」。

瓶子里是空的，然而透过染sec作者的眼睛，所见面貌截然不同。

那里头分明有个蚂蚱般的小人，悬浮在半空，伤痕累累。明明是小到看不见的画面，他的眼睛却能清楚辨认内部万物的状态。

接着食指敲了敲顶盖，旋风以r0u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变成两尺虫蛹一样的大小继续打转。拇指敲了敲底盖，悬浮的小人就失去支撑下坠，而放开拇指的举动竟也没让瓶子摔了，依旧稳固在原处。

最後一个动作，他像使用沙漏那样将h金罐倒转，亲眼看着里头的世界瞬间扭曲，又在下一个瞬间转变为全新的画面，接着收起h金罐，笑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自始至终，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好像那个位置从来没有站着人。

格林学院的院长别墅，五位学院魔技研发师围在黑se大圆盘边，一个个乘坐着空气，只有其中一名坐在帽子上，各个激烈讨论着每年将影响六国局势的大事——魔技大审日。

这是一个对国家而言相当重要的日子，哪怕是小国也会积极参与，说不准哪一项技术受到认可，晋升为大国呢？当然，这是痴心妄想，绝大多数的小国都只是为了和某几个大国打好关系，以便未来的交易顺利进行。

每十年一次大审，日子来临前的半年里魔技研发师将忙得不可开交，学院中关於魔法技术类别的课程也相对冷清，而学院外的王国，已毕业的童话人们都要齐心帮助王国准备大审。

「不对！上一季结束时我们分明讨论过了，这次我们要针对魔法维度的分子幻想和魔法变化之前得新说来展现成果，不和零一夜王国竞争魔能梦境实验或他们那些实用技术开发的内容！」

高亢的声音混杂着魔法能量，让中央的黑圆盘微微震动，细柔的声音拔高时稍显尖锐，或许还有点刺耳，时不时拖长的语调，是弗洛拉平时甜腻惯了的独特说话方式，此时却能感受到她的火气，半点撒娇意味也没有。

在她左侧，坐在帽子上昏昏yu睡的糟老头迪林打了个颤，对这种带着娇气的声音很感冒，想张开魔罩子单独屏蔽弗洛拉的声音。

「讨论归讨论，要配合现况调整吧？间谍都暗中查出伊索王国的研究项目了，他们的进展在去年和前年都有飞跃x提升，半年後魔技大审又要拿走不少名头，你能忍？」沉沉的嗓音让朗盖兹的咬字听起来不太清晰，相较於弗洛拉的激动，他稳重许多。

「半年的时间你想怎样？啊？」弗洛拉怒意更甚，完全不明白怎麽会有人天真的以为半年内拿得出一份新的、完整的成果。

「方向不变，但走专jg吧！不要开发了。」树根说，显然是两边都认同，提了个折中方案。

他的名字太长了，大家都习惯叫他「树根」，因为他的长发又乾又y，散布在背後，看起来就像延展出去的树根一样。

而最後一名魔法学老师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简洁明亮的屋子，又抬头看看挂在上头那些计算过的节约魔法灯团，摇摇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四十坪会议室除了这些灯外，就只放了中央圆盘状的感魔浮空桌，任哪个童话人一看，就会说是格林人设计的，只有格林人才会这麽简约省事。

「吵够了吗？」大圆盘面上一闪，一个立t的院长样貌叼着巧克力条，笑着走了出来。

这缩小版的海塞勒不单是个投影，而是实t，说穿了就是类似於分身的东西，虽然缩小了不过的确就是海塞勒本人，自然也能与魔法维度连结，进而使用魔法。

海塞勒笑起来像只狐狸，眼睛眯成一条斜线，最ai吃巧克力，却永远不会沾到那头包裹住脸周的发丝和胡须??有时候大家都分不清哪些是头发、哪些是胡须，看起来是长在一起的。

他一出场，主要发言的三人立刻停了下来。

别看海塞勒总是皮皮的，对学生表现出一副ai玩又狡猾的可ai老人样子，实际上连迪林这种在王国没人敢要的魔法师，在面对海塞勒时都没敢造次。

呃，前提是正经的场合，如果是平时，迪林还是很敢向海塞勒要研究资金的，讨价还价技术一流！

「院长。」弗洛拉礼貌x喊了一声，端正坐姿，理了理因激动而散落的啤酒se长发。

除了迪林外，其余几人也点了点头。

海塞勒吞下口中最後一角的巧克力，手里又翻出一条，跟着他的身形一样缩小。

「决定得怎麽样？继续研究或推翻重来？只有半年哦??咳咳咳，好辣！」他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抓抓胡须，拿错口味了。

迪林对这场讨论没什麽兴趣，老实说他只在乎自己的研究，魔技大审日只不过是帮助他完成研究的踏脚石而已，厉害的话多抱几个名头走，一笔奖金下来又可以投入新研究。

朗盖兹认为做好本分和强大b较重要，他还是想研究更好的东西，严格来说半年虽然短，但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王国愿意花一大笔钱财用恒固魔法打造停滞空间??不过此时大家没讨论出结果，他也不是会带头发言的人，自然不会去回答院长的提问。

弗洛拉不认为去竞争最强有必要，格林王国本来就很强了，而且在魔技研发上本来就不如零一夜或伊索人，没有必要为了超越而ga0垮自己。但是这话她不敢直接对着院长说，格林人真要说的话，都是好强的主，连她自己都不甘心输给别国。

树根是老好人，一直很尊重大家的想法，他偏好折中，反正他们不是ai丽丝王国，有没有创新的成果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实际影响，只要方向不变、改走专jg，在「魔法维度的分子幻想」和「魔法变化之旧说探讨」两个主题里，格林王国绝对够有主要发言的一席之地。

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倒是海塞勒饶有兴致，他大致能猜到这些心高气傲的魔技研发师内心在想什麽，特别是故友迪林，一看就知道完全不打算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