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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缺口(3)(1 / 2)

失去未婚夫後,段馥萱变得更加繁忙。

她要一早起床先做好早餐、接着叫醒小侄nv替她梳洗喂饭,约莫七点把人送到保姆家,然後趁上班前的空档到医院和兄长说说话、听取医生的意见与交代看护一些注意事项,等学校放学再回到医院接替照顾工作、让看护出去休息遛达,直到晚上十点才去接慕慕返家,日复一日。

这样紧凑的行程让她完全没有休闲的余地,每每有同事或朋友邀约只能推辞,久而久之她的生活圈越缩越小,最终会踏足的地方仅剩自家、学校、保姆家和医院,虽然大家都能t谅,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她孤僻、不太合群。

段馥萱知道自己私底下被说闲话,可她不在乎,对她而言这些全都不是问题,只要哥哥醒来,一切将能迎刃而解,因此她除了让兄长接受医院排定的疗程,还积极向外寻求其他帮助,像是民俗疗法、求神拜佛,不计代价,哪里说有用就都试一试,直盼奇蹟出现。

可惜马不停蹄地嚐试了三个多月,病人的状况始终不见起se,让段馥萱感到相当挫败。

这天,她拖着异常疲惫的身子来到市郊某社区里一间独栋房子前,这里是从某个民俗疗法师傅口中听到的、名为「慈缘观」的道场,说这里很灵验,主持这里的法师替大大小小的信众解决不少问题,更有几个月前那场连环车祸里的一个si者因为法师的帮助si而复生的传言。

虽然段馥萱也请过道士、神父、乩童之类的神职人员施做招魂、祭改、驱魔之类的仪式,可复活这种过於夸张的事蹟,她仍然抱持着高度怀疑,最後是经不住师傅用「反正去看看也不会少一块r0u、就当作去参观」之类的言语鼓吹,才来到这里。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眼前的五层楼建筑,玻璃自动门感应到人的存在瞬间开启、展现承接其後的华丽大厅,用蜡油打得发亮的地板、硕大的水晶灯、整排真皮沙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来到什麽豪宅的接待厅,而不是宗教场所。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麽可以帮您的吗?」

「咦?呃……我……我、我是别人介绍来的……」

站在花冈岩柜台後、穿着粉se纱衣的两名nv子见到来人立即驱前询问,正被那些奢靡装潢x1引的段馥萱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粉纱衣nv子们互看一眼,笑容可掬地再问。

「那麽对方是介绍哪位师兄师姐呢?」

「他、他说找慈缘上人……」

这回,粉纱衣nv子们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不好意思……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是见不到上人的……」

「还是先请人带您到处看看,我再帮您做预约?」

「不过上人的行程很满,恐怕要等上大半年喔?」

「或者我们帮您引见其他人?」

粉纱衣nv子们虽和善地表达歉意与提供其他方案,但过於积极的态度、加上腹部隐隐的痛觉此刻突然加遽,让段馥萱心生退意。

「不、不用了……我改、改天再来好了……」

「没关系的,其他师兄师姐也很好的!」

「真的、真的不用了……我……我……好痛……肚子……」

段馥萱推拒着她们的好意,两方拉扯间,其中一个粉纱衣nv子不小心撞到她腹部,令她再也耐不住疼,抱着肚子蹲下。

这一倒,引起了sao乱。

「你、你怎麽了?」

「欸、血、她流血了啦!」

「哇啊——怎麽会这样——」

粉纱衣nv子们被吓慌了,尖叫着转来转去、不知所措,段馥萱想提醒她们帮忙叫救护车,可是她好痛好痛、只能蜷缩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种像有好几把刀子在肚里剜r0u的酷刑逐渐带走她的意识,并在朦胧之际看到了已逝未婚夫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奔来,段馥萱很开心,在心里回应了对方,然後便沉入无尽的黑暗,直至几个小时後,才又缓缓睁开双眼。

段馥萱出神地盯着纯白se的天花板,再熟悉不过的浓重的药水味不断刺激着她的鼻腔,不用思考都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不过她竟一时不明白为什麽会在医院。

此时,旁边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段小姐?你醒了?」

听见问候,段馥萱挪动视线瞥向来源,发现床侧的陪病椅上坐了一名男子,穿着丝质衬衫、戴着黑se细框眼镜,嘴边的笑和温润如玉的气质都和未婚夫如出一辙,瞬时,她终於想起自己因为在慈缘g0ng肚子痛到昏倒的事,而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果然不是思念的那个人……

察觉自己误认,段馥萱眼底满是失落,男子见她呆怔着不说话,旋即收了笑容上前。

「怎麽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医生过来吗?」

男子担心地左瞧右看,就怕眼前的人又出了什麽差错,不料对方却无预警地抓住他的衣摆、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他望着段馥萱被长发遮住的半边脸蛋思忖半晌後,笑了出来。

「听说孕妇都很敏感、情绪起伏很大,看来是真的。」

「孕、孕妇?」

段馥萱闻言,x1着鼻子反问,看她满脸疑惑,男子「啊」了一声。

「你不知道?医生说你有孕将近五个月,要不是我们及时送到医院,那个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男子的话无疑是个震憾弹,震得段馥萱瞪大眼、好一阵子说不出话。

她怀孕了?她的肚子里有了小生命?

段馥萱颤抖着手0上自己平坦的肚皮。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准时,压力大时不来更是常有的事,因此以为这次也是延期而已,不曾想过有这种可能x,现在得了一个无价珍宝,段馥萱由衷感谢上天,祂替已逝的人做了生命的延续,也让遗属无处安放的思念有个寄托。

想到这里,她呜咽一声,刚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啜泣声回荡在病房里,久久不散。

半小时後,哭声渐歇,男子t贴地递出温水段让馥萱润一润乾渴的喉咙,她尴尬地接过他的好意一饮而尽,用略为沙哑的嗓音为自己的失态道歉,但男子不以为意,把她所有的情绪起伏全怪罪於孕中荷尔蒙,云淡风轻地带过她的难堪,令段馥萱倍感窝心。

心情平复之後,她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恩人的大名,询问之下,得知他叫彭育年,是一名作家。

彭育年转述医生的话,告知段馥萱因为差点流产,最好住院安胎,但她还有小侄nv和兄长要照顾,根本无法配合医嘱,几经讨价还价,医生终於退让,答应以当日好好待在床上做为交换,多开几天安胎药,所以她从上午十点多一路卧床到晚上八点,这期间彭育年全程陪伴,并自愿帮忙处理各种杂事、张罗吃食,连医药费都已先结清,温柔细心,让她久违地成为被照顾的那一方。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彭育年却如此尽心付出,让历经人情冷暖的段馥萱很感动也很感激,可她不想白白受人恩惠,坚持要做些什麽来答谢,然而对方屡屡推辞,说这是举手之劳、不肯接受,两人都站在自己的原则上僵持着。

最後,彭育年拗不过孕妇,只好提议既然这麽有缘、他也很喜欢孩子,不如让她腹中的宝宝认他为义父。

段馥萱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很奇特,但没多说什麽,应了下来,从此,她生活里多了一位管家。

每天,彭育年会定时传讯息,提醒段馥萱该吃饭、该休息、该补充营养品、以及想办法逗她笑、使她心情愉悦,慢慢熟识之後,知道她肩上的重担,便自告奋勇成为专属司机,接她往返医院、工作地点、自家、或是陪同产检。

此外,医生叮嘱的孕妇注意事项和禁忌很多很杂,他也总是用心一条一条仔细记下,并把需要的物品事先备妥,甚至一一购入各式孕妇装、尿布、n瓶等各种母婴用品、毫不手软,段馥萱常常请他不要再破费,但彭育年依然故我,说是为了乾儿子好。

可段馥萱有眼有心,怎会不知道他想疼宠的从来就不是只有孩子,只不过她想不通,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

对此疑问彭育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略带歉意回答:虽然理由听起来像在骗人,但打从在慈缘观见到她时就莫名觉得似曾相识,那种感觉让他放不下她、付出的目的就只是期望能看到她快乐、安好。

彭育年解释的时候眼底含笑、款款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段馥萱看着看着便恍惚了,以为时光倒流,因为那神情像极了未婚夫生前捧着婚戒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模样,美好得令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她为了留下这些过往的碎片,即使知道将对方当成替代品很恶劣、也很自私,仍旧应允了彭育年留下的要求。

有了彭育年的陪伴,段馥萱开始觉得一成不变的日子似乎也没那麽乏味,然而一天一天过去,肚子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却不见长大多少,担心有什麽状况的她做了进一步筛检,没想到竟检查出宝宝患有罕见疾病。

医生说,这种病会阻碍孩子正常x1收营养、会有器官缺损、其他并发症等问题,就算撑到分娩也有很大机率短时间内就si亡,希望她能好好考虑。

这个结果重重打击段馥萱,脑内不断闪过各种想法。

她是不是哪里疏忽、哪里做不好、还是因为没听医生的话在家卧床休息才害孩子得那种病?

那是未婚夫留下来的礼物,她怎麽割舍得下?

她明明每天都在期待宝宝出生、想亲亲他软neng的r0u颊、想握握他肥短的小手,想在他耳边诉说妈妈好ai好ai他,叫她怎麽忍心现在放弃?

可是……可是……她也明白……即便留了下来,有问题的孩子注定会b别人辛苦,可能会受病痛折磨、需要承受他人异样眼光,再加上看顾小侄nv和昏迷的兄长已经耗费了偌大的资源与心力,她实在没自信能当好一个特殊儿的母亲……

「宝宝……妈妈该怎麽办……?」

段馥萱抱着肚子、痛苦地闭上眼,在生与不生之间挣扎,因为无论选哪一条路,都是崎岖。

自那之後,段馥萱一直鬰鬰寡欢,她原本就被叮咛不宜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否则很容易影响胎儿,所以这段愁眉不展的日子里腹部便时不时在痛,状况差到连小侄nv都跟着忧心,早上总要皱着小脸确认好几次姑姑没事才肯走进保姆家大门,更被医生警告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她决定,胎儿就会流掉。

段馥萱当然知道必须振作,但一想到宝宝的处境,就觉得自己再也快乐不起来。

这一切,彭育年都看在眼里。

一天,他陪着产检後失落的段馥萱在医院中庭坐了很久很久,开口唤了她。

「馥萱。」

段馥萱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不过没有回应,彭育年停顿一下,继续说。

「馥萱,把宝宝生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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