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睛,别紧张。”苏迎袖走上前去,扒开黄昏那只怪手,使劲地吹着气。
一股香气似兰似麝,裹着夜风,让人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就要喷吐而出。然后,消融着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虫声在一刹那中响亮起来,松涛阵阵,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心脏不争气地乱跳。
“老总”黄昏那只眼睛被苏迎袖吹出眼泪来。
“什么,好了吗?”苏迎袖停下来。
“没有,请继续。”
黄昏的双手鬼使神差地伸过去,轻轻抱在苏迎袖腰上,深叹着气“真好啊,我不是在做梦。”
苏迎袖又停下来,张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黄昏,她不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靠近我一点。”黄昏说“求你啦!”
“恩!”苏迎袖终于答应,将身体蜷缩进黄昏的怀里。
“你长大了。”
“老总,我怎么看不清楚你?”
“你眼睛进东西了,还没出来?”
“不是那个意思。也许,我一辈子不能将你看清。”
“好了,要赶路呢!”苏迎袖站直身体,四下看了看,问:“区光呢?”
下面是一条山涧,流水汩汩。只听得区光在大叫:“快来呀,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黄昏和苏迎袖相视一笑,这个区光最近越来越像一个大孩子了。再过几年,若还是这样,只怕要老夫聊发少年狂,弄出问题来。
下的山涧,却见区光得意扬扬地牵着一头小山羊,说:“我拣了一头羊,长这么大,我还没拣过东西呢!”
“啊!”黄昏和苏迎袖都叫了起来,觉得这小子真是走狗屎运,这么大头牲口都能拣到。看他眼睛里的凶光,拾金不昧看来是不可能的。便问他准备拿这头羊干什么,难不成还当坐骑不成。
区光笑着摆头,说自己腹中无事,身上无力。反正这头羊也是无主之物,干脆宰了,弄个露天烧烤吃吃。
黄昏和苏迎袖被区光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饿得厉害。早先吃的东西早就变成大小便囤积起来,现在急需补充能量,都说“好,就吃烤全羊。”
说完话,黄昏掏出打火机,弄了一堆篝火。不过,问题出现了,这头羊活蹦乱跳生命力旺盛的模样,怎么宰它倒是一个问题。
苏迎袖说,这个好办,她身上带有刀子。便弄出一把水果刀,让黄昏动手。
黄昏看了看那支比自己小指长不了多少的水果刀苦笑“这可怎么弄,只怕连羊皮也刺不破。”
区光得意地一笑“没辙了吧,看我的!”说完话,边拿起手枪,对着羊脑袋将最后一颗子弹射了进去。
“不要!”苏迎袖和黄昏都觉得不妥。
枪声很响,在山谷里回响。
“怎么了?”区光问。
“枪声如果引来他人可不大好。”黄昏说。
区光看了看四周,回答道:“荒郊野岭,哪里有人,你们太担心了。还不来帮忙剥皮。”
那头小山羊死得极其凄惨,脑门被区光射了一个小指大小的洞。从头上双角入,后脑出。前面看起来还很平常,连血也没流几滴,只黑黑红红的一个小窟窿,后面的就蝎虎了。子弹进羊脑子之后一个翻滚,将山羊的后脑整个都掀开了,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团糨糊。
区光吓得一颤,心中后怕。刚才开了那么多枪,如果真射中了人,不出大问题才怪。虽然他不介意杀两个人,可看这枪伤的恶心模样,任何人都会反胃的。不同于一般的警用枪械,五四式这种纯粹的军用武器,威力大得是有点超乎人的想象。
接下来的剥皮工作就有点难为人了。苏迎袖那把铅笔刀模样的水果刀,割得一阵羊毛纷飞,却怎么也刺不进肉去。累得她香汗淋漓,面容抽筋。黄昏看得吓了一跳,想不到女人发起狠来居然如此可怕。
见二人如此费劲地鼓捣那头死羊,黄昏在溪流边摸到一片石头,试了一下,锋利无比,用来剥皮居然毫不费力。他在羊脖子上开出一圈伤口,用力一扯,扯下一片用脚稳,大喝一声,猛地一提。
那头羊就像落到强奸犯手里的女人,整个儿将红白的暴露在昏天黑地里。苏迎袖和区光都对黄昏的身手喝了一声彩,扑上来,将羊的内脏掏了,在溪流里洗刷干净,用一根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
风急火猛,不片刻,羊油便嗤嗤地滴落在火里。
因为火大,那头羊正值妙龄,外皮立即被烤得焦黄。区光再也忍不住诱惑,从上面撕下一块,吃了一口,大赞“味道好极了!”
苏迎袖也是饿了许久,想动手,却被烫得受不了,缩手回来,大声呼疼。
黄昏忙拉起她的手,连连吹气。安慰说,不疼不疼。
苏迎袖精致的五官在火光的映衬下楚楚动人,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恍惚间,黄昏竟然痴住了。
区光又撕了一块肉,递给苏迎袖。
苏迎袖接过来,看到黄昏的模样“嗤!”地一声,将羊肉抹到他脸上,微笑道:“你傻了。”
“我是傻子,我是傻子。”黄昏呆呆回答。
“吃点吧!”苏迎袖笑颜如花,突然柔声道:“你也累坏了。”黄昏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被苏迎袖涂在嘴边的羊油,大赞“真好吃真好吃。”
“你还没吃了,口不对心。”苏迎袖嗔怪道“可惜就是没盐,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好办。”黄昏促狭地说“我衣服上早不知道被汗水沁过几次,盐是足够的。要不,我弄湿了淋在上面?”
苏迎袖骇然“那就不必了。”
“你们当我隐形啊!怎么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才是。我好孤独。”区光非常生气,将吃剩的羊骨头根根地丢进火堆之中烧出一片恶臭。
“别生气了,舅子。”黄昏安慰他。
“谁是你舅子啦!”区光大怒。
二人正要开始争吵。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从黑暗跳出十来条膘形大汉,皆手拿扁担,上前就是一记重击打在黄昏背心“我打死你这个偷羊贼!”
黄昏在三个人之中长得最为高大,看起来很有战斗力的模样,自然是山民们的首选。至于苏迎袖,一个女人,可以忽略。区光,奶油小生,不健康的中年人,自然要放在稍后处理。
这一扁担打得黄昏背心一热,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两个汉子跳将过来,扑到他身上,手拿绳索,极其熟练地开始捆绑起来。须臾,就将他捆得像一只大粽子,口中大喊:“都捆了,明天交乡派出所处理。”
见发生了突然事件,区光一惊,摸出手枪一扣,却发现里面己经没有子弹,最后一颗已经给了小山羊。还没等他做下一个动作,一记扁担过来,正好抡到他腿上。
于是,泰山也为只崩塌。
区大官人惨叫一声,倒于地上,浑身直抽筋,口中吐汪子。
“黄昏!”苏迎袖大叫道:“你们是谁?我赔你们的羊。”
“少废话,都捆了。”一个老人从黑暗中跑出来手拿钉耙,大叫:“侄儿们,动手了。”
众人都是一阵大喊,向苏迎袖逼过去。
苏迎袖大怒,状若疯狂。提着烤羊用的树枝,一记横扫千军,正打在老人腿上,老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可恶的贱货!”一男子大骂,上前就是一拳,正好打在苏迎袖鼻子上。
苏迎袖娇好的五官顿时像开了染匠铺,什么颜色都有。
她捂着自己的脸慢慢蹲了下去。
男子一挥手,上去两个人将苏迎袖捆成一个夸张的蜷曲形状。苏迎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体面地被人抓了。
黄昏大叫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老总,你没事吧!”
“黄昏,我好痛啊!”苏迎袖忍不住哭起来。
“该死的!”黄昏起身,一脚踢过去,却什么也没踢到,反将一只鞋子踢没了踪影。
“好了,回去。”老人从地上爬起来,制止住乡民进一步的暴行。
三个人被捆成一团,用一根扛子从背心穿了,由两个人挑着飞快地被扛走。
黄昏他们觉得自己悬空吊着,浑身不得劲,不片刻便难受到极点。那些山民平时走惯了山路,抬着三人跑得飞快,浑如闲庭漫步。
只可怜黄昏三人,头手不知道被草木划出多少条口子,被汗水一泡,火辣辣地疼。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区光大叫“我和黄昏是男人,最多被打一顿,迎袖可大大的不妙。”
苏迎袖大惊“区光,你”黄昏安慰她道:“老总,你要相信现代农民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