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澜忽然按住云玳的脑袋,两人一同弯腰,一支箭羽正巧从他们脑袋上擦过,直直的没入车身。
“世子,您没事吧?”
谢今澜应了一声, 下一瞬,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驾!”
听见西北的声音,云玳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相较于先前的速度,此时的马车极快飞驰,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眼下四人,只有西北会武,听声音,对他们动手的不止一人,西北便是再武力高强,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
不多时,便听见西北闷哼一声,血腥气蔓延进车内。
这些人竟敢在皇城脚下对谢家的马车动手,任云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比起背后之人是谁,眼下更关键的是,他们该如何逃脱。
若是等官兵过来,还不知要等多久,眼下西北已经快撑不住了,谢今澜冷着脸,忽然看向云玳,“若是害怕,便抓紧我。”
钉在车身上的箭矢被谢今澜拔了下来,他大喝一声,“西北,下去!”
西北跟在谢今澜身边多年,早已习惯他下达的任何指令,无论对错,就连身子都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声音落下的同时,谢今澜掀开幕帘,手里的箭矢,被他狠狠钉在马儿屁股上。
下一瞬,马车比之先前还要颠簸,马儿疯了似的往前飞奔。
以西北的身手,只要不用护着他们,那些人奈何他不得。
云玳紧紧攥着谢今澜的手,这才发现他掌心湿漉漉的,被那箭矢磨破了皮,伤口正往外冒着血珠。
可谢今澜没有低头看一眼,目光凛凛的看着窗外,那些人还在身后穷追不舍,谢今澜想着,只要马车经过官府,他们便能找机会从马车越下,那些人再是嚣张,也双拳难敌四手。
皇城路上衙门众多,谢今澜没承想过,受伤的马匹会选择最偏僻的巷子,一路躲过衙门,驶向山林。
这般运气,他气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眼瞧着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谢今澜神色一凛,猛地将云玳护进怀里,透过窗缝观察着身后之人的位置与距离,在拐角之时,他护着云玳,双双从马车滚落,顺着矮坡,皮肉在硬石子上翻滚摩擦,最终谢今澜的背后狠狠装在树干上,两人顿时停了下来。
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而过,谢今澜下意识屏住呼吸,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滴在云玳的额头上。
她埋首在他怀中,闻着从谢今澜身上传来的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死死的咬着牙,不敢乱动,更不敢在此时开口询问。
直到脚步声愈见远去,谢今澜才低哑道:“好了,没事了。”
云玳连忙从他怀里爬出来,这一抬头便见谢今澜面色惨白如纸,红润的唇也没了血色,向来矜贵风雅的男子,衣衫凌乱,发间满是沙尘枯叶。更令她震惊的是,谢今澜浑身发颤,好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世子表哥,你怎么了?”
“无碍……”
话虽如此,可谢今澜骤缩的瞳仁让云玳不安。那样的神情,不久前她也有过,是畏惧害怕。
这处丛林长了许多半人高的杂草,一时半会儿无人发现,谢今澜喘着粗气,左右瞧了瞧,“云玳,那边有个石头,我们过去。”
谢今澜艰难的起身,手臂刚撑在地上欲要站起来,便一个支撑不住再次倒了下去。
云玳这才看见,他先前躺着的地方浸出一大片血渍,而谢今澜的后背鲜血淋漓。
她咬着唇,艰难的扶着谢今澜去到石头旁,半人高的石头足以遮挡视线,也能让他靠着休息半刻。
“表哥,你背后的伤很重,我们得想法子回去,得让大夫……”
话音未落,云玳忽然止住了声音,因为眼下的谢今澜很不对劲。
他坐靠在石头上,微微仰着头,呼吸急促,尽管面上依旧苍白一片,没什么神情,可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却陷入了泥中。
他在发抖,在害怕。
可这处除了他们分明没有旁人,为何刚刚还好好的人,此时却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云玳心中急切,“表哥,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啊。”
“云玳,闭上眼。”
“表哥……”
“闭眼!”
谢今澜见云玳听话的阖上眼,那被他极力压抑却又拼命想要占据他全身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
害怕、无助,鲜红的血像是瓢泼大雨般洒在丛生的杂草中,男人站在树底下,举起斧头,一下又一下砍在刚死不久的妻子的尸体上。
他好像有花不完的力气,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剁的很碎,似乎还有肉渣落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终于精疲力尽的松开了斧头,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他忽然回头看来,那张脸上鲜血淋漓,可怖至极,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冲刷着他脸上的鲜红,可是血太多了,他流下的泪只能从血红中淌过,染上属于妻子的鲜血,掉进已成一滩烂泥的尸体中。
他终于崩溃大哭起来。
“大人,你不是京城来的吗?你不是说你会救我们吗。”
“大人,为什么,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