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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2 / 2)

走出两步后,又摘下自己的棉帽给褚涯戴上。

“我的帽子很暖和,你先戴着哦。我给你系带子,我可会系带子了,林多指的鞋带都是我系的。”

棉帽对于褚涯来说太小,两片护耳也短,只能勉强搭着耳朵,没法系在下巴上。沈蜷蜷试了几次后,只得让棉帽罩在他头顶就行。

沈蜷蜷用力推着推车,眼睛却盯着褚涯,一边呼呼喘气一边忍不住地笑。

“我怎么就捡到你了呢,我想一下,我看见你的时候,我说喂,喂,哈哈……我说喂,喂……哈哈哈,我不知道那是你呀。”

沈蜷蜷还有些恍惚,总想停下来去摸摸褚涯的脸,仔仔细细地摸,确定他是真的。但仅有的一丝理智在警告他天气严寒,必须得尽快回屋,回去后再摸。

沈蜷蜷加快脚步,只在控制不住澎湃的情绪时松开扶手,冲着后面的空气拳打脚踢,嘴里啊啊地大叫。

待到将那快要涨裂胸腔的激动宣泄一些后,再推着推车继续前进。

铁皮屋不大,门倒是宽敞,沈蜷蜷直接将推车推进了屋。他看着那高高的铁架床,围着褚涯转了两圈,伸出手比划,心里犯愁怎么才能将他弄到床上去。

沈蜷蜷试了几次后失败,只得扯下床上的绒毯,推着褚涯左右翻身,将绒毯铺在推车上。

“现在就可以睡了,这是推车床,对的,推车床。”沈蜷蜷摇头晃脑,对自己发明的这个词很满意。

他要给褚涯盖被子,但褚涯衣服半湿,便动手给他脱掉:“不能穿湿衣服睡觉,会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管理也会骂的。”

沈蜷蜷费力地脱掉褚涯卫衣,少年的上半身便暴露在冷空气里。皮肤光洁却苍白,骨骼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又去脱褚涯裤子,怎么都扯不动,这才发现褚涯系的是皮带,不是他们穿的那种一扒就掉的松紧带。他琢磨了好一阵,才研究出皮带扣怎么打开,把整条皮带扯了出来。

沈蜷蜷抓着褚涯的裤腿往下拉,当脱至大腿处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褚涯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两只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突然绷紧。

沈蜷蜷盯着褚涯不动,等了片刻后发现他并没有醒,便继续去拉裤腿。

褚涯这次身体猛地抽搐了下,额头上也迅速渗出了冷汗。

沈蜷蜷吓得不敢再动作,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褚涯:“你是不想脱裤子吗?可是这是湿的呀,脱掉好不好?我轻点脱,很轻很轻地脱,你就睡觉。”

沈蜷蜷小心翼翼地去脱裤子,褚涯的两条腿逐渐暴露在光线中。

他的大腿骨被顾麟击断,虽然从外部看不出伤口,但大腿明显肿胀,皮肤也呈现出不正常的暗色。

沈蜷蜷也瞧出了不对劲。他有次在水房里摔倒,扭了脚,右脚踝就和这腿一样变得胖胖的,看着也是这种颜色。

“你扭脚了吗?是在垃圾上摔的吗?是不是摔出来的?”

沈蜷蜷茫然地回忆了会儿,突然想起他将褚涯从垃圾山上推下去的画面,倏地抬手捂住嘴,神情也变得惊慌。

“是我,我,这是我给你推的吗?呀,怎么,呀……”他无措地蹲在褚涯身旁,说话都开始结巴。

一阵风吹来,沈蜷蜷回过神,继续给褚涯脱湿裤子,最后抱过被子给他盖上,脱下来的衣物就抱出去,铺在屋檐下的一堆大纸箱上。

“你的衣服我给你晾好了,我还会去福利院给你找药,我上次扭脚后就贴了药膏,还吃了药。”沈蜷蜷咂巴嘴,两根手指捏在一起,“那药这么大,酸酸的很好吃,医疗管理让我喝水咽下去,我才舍不得,我要一点点抿着吃。”

沈蜷蜷又贴近了些:“药片可好吃了,我等天亮了就回福利院,我多要点药给你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体温回暖的缘故,褚涯的脸色好了一些,不再如纸般苍白,搭在胸口的被子也有了些微起伏。

沈蜷蜷终于能仔细打量他,也能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手,越看心里越欢喜。

“我怎么就捡到你了呢?你会不会是来找我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着脖子笑了声,“我都,我都不知道你来找我了,你也没给我说。”

褚涯没有任何反应地躺着,但脸色从苍白变为一片潮红,身体也开始发抖,紧咬的牙齿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沈蜷蜷察觉到他的异常,伸手摸了下他的脸,发现触到的皮肤一片滚烫。

“呀,你发烧了!你在生病了!”

沈蜷蜷从小身体就好,基本没有生过病,伤风感冒也是流几天鼻涕咳嗽一阵子就没事。但林多指经常会发烧,烧起来后脸通红,缩在被子里哆嗦,喊口渴,喊身上冷,一睡就是大半天。

现在褚涯也出现了沈蜷蜷熟悉的发烧症状,他才恍然褚涯不是睡觉太死,而是生病了。

福利院的小孩不生病则罢,一生病就一片片地倒下。特别是流感季节,大半个福利院病倒后,管理生出三头六臂都不够,小孩们便会互相照顾。

沈蜷蜷照顾过林多指,所以并不慌乱,只满脸稳重地对褚涯道:“你就生病好了,你只管躺着生病,想怎么生就怎么生,爱怎么生就怎么生,其他的让我来。”

他伸手抹掉褚涯额头上的汗水,匆匆出了屋。刚才放在地上的搪瓷杯里已经接满雨水,他捧起水杯回到褚涯身旁,将褚涯的脑袋用小凳垫高,把水杯颤巍巍地举到了他嘴边。

“发烧要喝水,你知道吗?所以你要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

褚涯的牙关咬得很紧,沈蜷蜷喂进去的水又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他想尽各种办法,累得满头大汗,最后用一把小勺嵌入褚涯牙齿之间,撬开,终于将水喂了进去。

褚涯身体滚烫,不停发着抖,比林多指每次生病时都要吓人。沈蜷蜷觉得光喝水不行,还得吃药,他原本打算天亮后才回去,但现在必须马上走。

“你乖乖等着我啊,我回福利院去给你拿药。我拿了药就回来,你不要到处乱跑哦。”

沈蜷蜷见褚涯在流汗,便将他被子掀开了一点,拿起棉帽给自己戴上。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他几句,便匆匆走出了铁皮屋。

沈蜷蜷吸取小狗的前车之鉴,不光将大敞的屋门关得严严实实,还搬起一块石头去右墙处,将墙根的那个破洞给堵上。

他走出一段后,又悄悄返回,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他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终于放心了些,这才快步走向垃圾场,从铁丝网的破缝里钻了出去。

沈蜷蜷沿着网外的小路一直往前,很快就要走出垃圾场的灯光范围,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他停在了明暗交界的地方,瑟缩地看着前方,又看向铁丝网内的弥新镇。

镇里的建筑被隐约光线勾勒出轮廓,或高或低,冰冷而沉默,每一个黑洞洞的窗口里,似乎都藏着一只可怕的怪物。

沈蜷蜷深深吸了口气,掏出衣兜里的领带在脖子上绕了几圈。他手捏着领带一角,抬起一只穿着棉鞋的圆滚滚的脚,踏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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