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英接过他的话:“早知道这样,我会早点说我爱你。”
杨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他这一生第一次从别人嘴里收到“爱”这个字。
“我曾经以为自己喜欢大哥,可他走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挽留。但是你不在的时候,一分一秒我都觉得难以忍受。”戚怀英抓着杨白的手放在他中弹的位置上,杨白的手指缩了一下,害怕会压痛戚怀英的伤口,戚怀英却将他的手掌按在上面,又缓缓往下移动,直到掌心能感觉到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你和我大哥一点也不像。”
“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没和你说过我爱你,所以让你弄不明白了,是我的问题。”戚怀英握紧了他的手,“但以后有事情要和我说,别自己悄悄走掉,好吗?”
杨白几乎是呆滞的,他点了点头。
门外李维辛适时地敲了敲门,说道:“戚总,粥快凉了。”
杨白点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戚怀英说的话太复杂,他实际并没有明白什么。
直到李维辛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的凝滞,杨白起身:“我去开门。”手从戚怀英掌中抽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起身时甚至被凳子绊了一下,又很快稳住身子,朝门口走去。
李维辛站在门外,看见杨白开了门后却站着不动了,表情有些奇怪。二人站了一分钟之久,李维辛忍不住将粥往前递了一下,开口道:“杨先生要自己拿进去吗?”
杨白恍然:“进来吧。”
李维辛进去时戚怀英脸上表情已经恢复了沉静,李维辛将粥从保温桶中取出摆在桌上,听到戚怀英问他:“媒体那边都报了什么?”
“记者那边没写出什么,但是微博上的自媒体就比较麻烦了,都使劲……”他本想说使劲造谣,但一想杨白和戚怀英又确实存在关系,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下去。
杨白在病床边坐下,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
“老夫人希望全网删除这些贴子,以免损坏您和公司的形象,但公关那边觉得这样处理反而容易引起网友猜测,最好还是做个从容大方的表态。”
“按公关的意思来。”
“好的。”李维辛点点头,又道:“有杨先生在这里照顾,我先离开了。”
戚怀英颔首,李维辛便退了出去。气氛随之一变,又回到了方才李维辛来前的凝滞。
杨白看着他,许久问道:“为什么,忽然……”
他没把话说完,戚怀英却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戚怀英却很难解释清楚这段梦境般的经历。
他濒死时的跑马灯,杨白占据了大部分。从昏暗包厢里杨白轻得仿若吐息的呼唤,上床时他被汗水打湿的侧脸,许愿时摇曳烛光里的朦胧眉眼。他还未一一细看,就陷入了无边无界的混沌黑暗。
他在黑暗中行走了许久,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空房间。他认识这个房间,戚怀光很少留在国内,他离开的时候,戚怀英便待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天。他推开门,有些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抖落下一片灰尘。
他环顾四周,如同记忆里的一般,这里堆积着戚怀光的东西,画架画布,画笔颜料,石像和半身人台,还有几台旧相机,旧乐器。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小仓库。戚怀光是个对一切和艺术相关的东西都跃跃欲试的人,大概他也觉得做戚家的精英大少爷太压抑,所以才如此渴求从艺术里获得解脱。虽然他总是玩一些丢一些,不过剩的这些旧玩意倒是便宜了戚怀英。
他支起戚怀光的旧画架,在质感厚实的纸上打下草稿。他想要画什么?他应该想画戚怀光吧。他开始动笔,可惜他画技不精,也不知道绘画需要参考,只凭着自己的想象和记忆去描绘,他像从前一样在画布上铺陈鲜明亮堂的颜色作为主调,背景要是金黄的麦田或是向日葵海,蓝色的天空上要飞过一行鸽子,远处会有雪白圣洁的教堂。而背景的中心站着戚怀光——他画了几笔,却觉得十分陌生。
他换了画布重画,连着几张都不甚满意。
他干脆放弃目的性的绘画,让画笔随心而动。于是渐渐的,他的画布上出现一片深沉而幽邃的夜空,并不是纯粹的黑,里面掺杂着神秘的紫色和有些阴郁的蓝色;又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河水,河面上有一轮白色的月光,因被夹在黑暗之中,显得它仿若在发光。最后他画下了一个在河岸边上站立的人,那人一身都溶入水似的黑暗,唯有皮肤是白的,他只露出小小的侧脸,静静看着河底月光。
这是第一副他满意的成品,戚怀英忽然又想要看到更多,想知道这站在岸边的人长什么模样。他画了一张又一张,河岸边的人影也逐渐转身走向他的眼前,直到最后一幅画完成,戚怀英看着画布上这张与他初心截然不同却令他移不开眼的脸。
这张脸没有红润健康的肤色,而是没见过太阳似的冷玉般的白;也没有一双带着笑纹的亲切的下垂眼,而是冰冷而警惕的,眼尾微微上扬着,面无表情地看人时会让人觉得他不想搭理你。他的唇色淡薄,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亲吻的时候冰凉而柔软,让人不愿放开。
当戚怀英与他对视,画里的人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宛若白雾里现隐的山。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杨白的脸。
不知不觉中,他勾的每一条黑线、铺下的每一个色块都变成专属于杨白的意象,杨白早已覆盖了他最初的草稿,所以无论他如何走笔勾画,最终都会变成杨白朝他看来的一眼。这一眼浓墨重彩到化为实质,变化作阿芙洛狄忒射出的一箭包裹着白芒光辉朝他射来,戚怀英躲也没躲,那支箭精准地射入了他肋下三寸的位置,冲力巨大,让他整个人都往后掀倒。
他稳住脚步,忽然眼前场景变换,他站在敞开的地狱之门面前,门外幽幽的树林是陪审的观众,细细簌簌地讨论着接下来该死的人是谁,黝黑的枪口仍冒着烟,因为刚刚开火而发烫,包裹着绝望疯狂恨意的滚烫子弹毫不犹豫地冲杨白而来。
戚怀英在那一刻同样毫不犹豫地将身旁的人推倒。
人们常说副驾驶位是最危险的位置,因为遇到车祸时司机会下意识将自己避开,副驾驶位的人就成了直面撞击的炮灰,这是人体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他违抗了这个本能,也是这一刻戚怀英才第一次确定,杨白比他所想的还要重要,爱和喜欢无法将他对杨白的感情涵括在内。他一旦想到这颗子弹打在杨白身上会带来的后果就无法忍受——那些被迫抛弃的崭新的厨具、再也吃不到的手工蛋糕、失去体温和薄荷气味的半边空床……他依靠杨白的服装厚薄感知季节的变换,看杨白额前的碎发长至眉下而知晓时光的流逝,从厨房里逐渐增加的酱料瓶罐里感知生活的意义,杨白已然成为他生命的另一半。
他曾经对林隽永说世人把爱情看得太重要,可轮到了他自己,也不能免于情情爱爱的俗气。
场景再度变换,他站在金舟山庄别墅的院子前。他站了许久,才走进了院子,拿钥匙开了门。客体里的闹钟停在早晨七点多,他一路走向楼上卧室,推开门看见床上团着的被子,杨白一如既往地睡在那里,戚怀英许久没见过这个画面,忍不住快走几步,到了床边又放慢了,轻轻地在床边坐下。
杨白却自己醒了,他揉了下眼睛,睡眼朦胧看见戚怀英坐在床边,问道:“怎么回来了,东西忘带了?叫我拿给你就好。”
戚怀英说道:“回来看看你。”
杨白表情有些疑惑。
戚怀英叹了口气,道:“我爱你。”
杨白却也微笑起来,说道:“嗯,我也爱你。”不过他说完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穿成这样?”
“什么样?”
“穿得像霸道总裁。”杨白坐起身来捏了一下他的外套,发觉质感不错,“这是新作的造型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戚怀英道:“我不就是吗?”
杨白抬起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戚怀英忽然发觉这个杨白比他认识的杨白情绪要丰富一点、阳光一点。而杨白也同样问道:“你是谁?”
还未等戚怀英回答,杨白又自顾自地答道:“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杨白爬得近了一些,捏了一把他的脸,又迟疑道:“连声音也一样?”
戚怀英握住他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杨白也盯着他,道:“和演员谈对象就这一点不好,我有点分不清你是不是在演戏了——你到底哪来的?”
戚怀英却捕捉到他第一句话,问道:“影帝?我?”
俩人对了一阵答案,才发觉这个戚怀英对这个杨白简直不像身处在一个世界,杨白不认识戚怀英的公司,戚怀英也没听过他和杨白合拍的第一部电影。
“平行世界?世界线收束?”杨白已经彻底醒了,他下床换衣服,习惯性地当场就脱,衣服脱了一半露出腰腹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一眼就看出是情事留下的,戚怀英盯着看了一会儿,杨白忽然反应过来,对他说:“非礼勿视。”
戚怀英闭上眼,表示自己非礼勿视,一边觉得这个阳光版的杨白也很有意思。假如杨白从小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健康幸福地长大,也许也会和这个人一样。
但他还是格外想念那个阴郁冷淡的杨白。
杨白换好衣服坐在床边,和他保持着一个陌生人的距离,让戚怀英有些不习惯,但还未等他默默品味这股淡淡的悲伤,就听到杨白问道:“在你那个时空里,我和你还是一对?”
戚怀英点点头。杨白问:“你追我?”
戚怀英思考了一会儿:“还没追。”
“什么?那我们难道是炮友?”
“……一开始是,我包养他。”
杨白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我怎么可能愿意被包养——”
戚怀英便简单地说了一通他和杨白的经过,阳光版杨白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个世界的我这么悲惨。”
他话题一转,又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被枪打中了,可能濒死,或者死了。”戚怀英说道。
“所以你早上进来就对我表白,是想弥补在你的时空里的遗憾吗?”
戚怀英点了点头。
杨白有些悲伤地看着他,“你不能想办法回去吗?他一定很需要你的那句我爱你。这个世界的我已经得到戚怀英的很多我爱你了。”
就在这时,门下忽然又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杨白与戚怀英对视片刻,按兵不动,却只听到那脚步声居然朝着二楼走来。杨白睁大了眼睛,忙扯着戚怀英站起来,戚怀英还没弄懂怎么一回事,杨白直接把他押到大衣柜前拉开门,把他往里面推。
“你先躲进去!”杨白道,“万一是我的戚怀英回来了,看见我房间里藏了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就完了。”
戚怀英来不及说话,衣柜门就被关上了,但好歹留了一条缝隙,贴在上边能看见两个指节宽的视野。他有点狼狈地缩在衣柜里,从门缝里听到卧室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一大早怎么舍得起床了,要出门?”
戚怀英听得出那是他的声音。
“准备出去晨跑一下,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么勤快。”那男人先夸了一句,才回答:“回来拿个东西。”
男人走到床边,却忽然停住脚步,说道:“我走之后有人来过房间?”
“……没啊?”
“你身上有香水味。”男人走上前抓住杨白的手腕,闻了一下,声音有些沉:“你一早起来晨跑需要喷香水?还是一款你从没用过、我也没有的香水。”
“我可以解释,你看过蜘蛛侠平行宇宙吗?”
男人不答,他目光在房间内梭巡一圈,忽然定在了衣柜里。他大步朝衣柜走去,杨白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拦着他:“等等!”
他没拦住,衣柜门被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堆乱糟糟的衣服。杨白愣愣地看着里面,戚怀英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刚刚觉得这里有人在看我。”
“你、你是悬疑片演完了还没走出来吧。”杨白心虚道。
“但香水味你怎么解释?”戚怀英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床上带,杨白毫无抵抗就被他压倒在床上,戚怀英的嘴唇贴在他的颈窝处磨蹭,“不管怎么说,该好好罚你。”
“我都没做什么,就要罚我?”杨白为自己辩解,话音未落便转了个调变成柔软的呻吟,“嗯……昨晚还没够?……别,腰酸……”
实际上,在男人打开衣柜前,戚怀英肋骨间忽然爆发出针芒刺眼的白光,像是心脏在他体内燃烧,那白色的光逐渐变大,转眼就吞噬了眼前的一切,视野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直到视线聚焦,变成了医院的天花板。
他醒了。
记忆回到现实,戚怀英看向杨白,说道:“梦里有人告诉我,你需要这句话,所以我醒了,第一个想的就是要找到你。”
杨白眼中光影微动,分不清是水光还是阳光的投映,他抿了抿唇,却只说:“先喝粥吧。”
戚怀英尚能动手,自己端起碗喝,问他:“你吃早餐了吗?”
杨白摇摇头,戚怀英将另一个碗拿了出来:“你也吃点。”
这粥不知道哪家酒店的,做得十分美味,俩人一下分吃掉了一碗粥。杨白起身想把碗收好,戚怀英却叫住了他:“放在那,有人来收。你来这里躺一下。”
杨白想要拒绝,戚怀英又跟了一句:“让我抱着躺一会儿。”
于是杨白爬上了床,侧着身子和他挤在一起,戚怀英将他搂入怀里,问道:“眼睛下面有黑眼圈,你这几天没睡好。”
“睡不着。”
“那趁着现在睡一会儿吧,”戚怀英将他往怀里带了一些,贴得紧紧的,好像再也不愿分开,“你不在的那几天我也睡不着。”
住院第四天,杨露和王月萍从老家赶来探病。杨露抱着三百块的果篮,大得像展示用的帆船模型,把她遮得只露出半张脸。杨白原本和杨露说不用带什么东西过来,但王月萍坚持认为两手空空不好,会让领导觉得不懂事,杨白就转了钱过去,让她们随便买点。
进了病房,王月萍拉着杨露到了床前就说:“快谢谢领导。”
“谢谢领导!”杨露弯下身子对戚怀英鞠躬,标准的九十度。
杨白和戚怀英都没反应过来,她又开始鞠了第二个。杨白赶紧去把杨露扶起来,低声道:“说谢谢就可以了!”
戚怀英也说心意到了就好,不用在意礼节。
王月萍于是没继续让杨露鞠躬道谢,杨白搬来两个椅子让她们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边听她们聊天。杨白给王月萍的说法是戚怀英是他的领导,自己在他底下一个小公司里做清闲文职。刚聊完杨白的工作环境,王月萍就聊到了杨白的打工史上,说他最开始找的工作都是零碎工,不包吃住,活多钱少,脏兮兮地回家吃完饭就得赶紧睡觉,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得出门。
其实这些事情杨白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觉得那会儿自己内心的喜悦应该是大过辛苦的,因为他名正言顺地逃离了压抑的家庭。
“他十七岁的时候进了我们那儿一个五金厂,有天忽然和厂长的侄子打架,几个男的站在旁边拉都拉不住,鼻血还流着,还想继续打。”王月萍苦笑了一下,“他得罪了人,那人说要开除他,又说自己爸爸人脉广,有的是办法让他在这里找不到工作,以后谁都不敢要他。”
杨白在一旁如坐针毡,他从来不喜欢和别人细数自己的苦,一是在他看来能吃下去的苦都不算苦了,而且在他从前的环境,周围人里只有谁比谁更苦,说这些不仅没人心疼反而让自己泄气。二是他有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观点:男人在对象面前必须要能扛,不能哭唧唧的,他看不起那些对女朋友哭穷哭累的男人。
可王月萍现在好像在替他卖惨,于是他不自在极了,忍不住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
王月萍察觉到他的情绪,连连点头说,都过去了。但她又转了话题:“我自己活得不怎么样,只希望他们以后能顺顺利利地成家立业。但是……杨白这孩子不操心这些,别人二十岁就开始攒钱准备买车买房娶老婆了,杨白还没什么动静,别人就是有心也犹豫呀。”
杨白有些尴尬,戚怀英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幅度,安抚道:“三十岁前都是发展事业的黄金期,其他事情不急。”
“说得是,但小员工一直做到三十岁也是黄金期啊,”王月萍笑了一笑,她低头抚平了一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皱褶,将脸侧掉落的碎发撩到耳后,慢慢道:“我们那个年代是努力就能升职,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些人什么也不会,靠关系和嘴甜就蹭蹭升,杨白就亏在不会说话,只会闷声干活——也是我们家遗传的性格,不爱邀功、不会讨好人。每次干活最投入,结果一有什么好处,别人就把他忘了……”
“杨白工作努力,升职是早晚的事情,阿姨您放心。”
话音刚落,护士从门外进来检查,杨白趁着这会赶紧把王月萍带出了病房,他领着王月萍到了到走廊的另一边,颇为无奈地说道:“戚总还住着院,你来探病结果是来替我讨升职,你觉得这合适吗?”
王月萍不知道他和戚怀英的关系,看起来就只是单纯地巴结领导。但对杨白而言,自己好像是仗着关系想从戚怀英那里占便宜,即使戚怀英不会这么认为,杨白也觉得别扭。
“再不合适也已经说了,你在这做了一年只做个小文职,又要养家里又要养自己,工资怎么够花?”王月萍面色也变得阴沉了,“你自己拉不下面子去求,那我替你去讨、去求,他要是让你升职了那皆大欢喜,他不愿意丢的也是我自己的脸,你可以假装你妈我说的话和你没关系!”
杨白被她说的话一噎,忽然觉得无比心累。
“每次都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愿意丢这个脸吗?我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王月萍说完这句话也有些眼红,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看着窗外:“我这辈子活得不怎样,没什么能力帮你们,只有求别人的本事,你们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替你们争取的东西你不肯要,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也累了。”
王月萍说完便转身了。杨露早知道他们在吵架,远远地躲在不远处的座位上,低着头看手机,但手机屏幕一直是黑着的。直到此刻俩人吵完她才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对杨白说:“哥,那我们回家了。”
杨白忍不住追了几步:“急着回家吗?在这里吃顿饭再走也行。”
杨露听了,扭头对王月萍说了什么,王月萍没有回头,但杨白能看见她摇头的动作,然后杨露说道:“妈妈出门前就把饭煲好了,我们不留在这吃了,你好好吃饭,我们走了。”
杨白无话可说,几乎算得上是气馁地看着她们离开。
护士走后,杨白回到病房,此时到了十点,戚怀英正准备找酒店订饭,招杨白过去看看想吃什么。杨白上下划着手机屏幕,看着花里胡哨的名单一个也没看进脑子里,最后把手机还给戚怀英说:“我和你吃一样的。”
“怎么心情不好了?”戚怀英看着他脸色。
“小事。”杨白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紧巴巴地没舒展。
“我明天就出院回家。”
“这么快?”
“现在在医院也只是吃药,在家也可以。”戚怀英牵过杨白的手轻轻摇了摇,让他坐在床边,“之前堆的工作也该处理一下,在医院不方便。”?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戚家人近期大概会过来和他谈一次话,如果还待在医院里容易让杨白撞上。
杨白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点点头顺着他的动作在床边坐下。
此刻窗外天气正好,冬日暖洋洋地照进来,将床上一小块地方照得热乎,偶尔有几只肥胖的鸟雀停在窗沿。
杨白将果篮拆开拿出一个苹果,忽然想到曾经在网上看过的小兔子苹果的教程,便开始实践,倒也简单,削出来几个白净的小兔子,他扎了牙签递给戚怀英吃,自己也吃了一块,很快皱起眉道:“卖几百块钱,结果这么酸。”
话虽如此,但苹果削都削了,他们还是一人一块分着吃完了。正聊着天,戚怀英提到了李维辛:“维辛说你现在对他态度好多了。”
杨白愣了一下,问道:“他找你打我的小报告?”
“他是来给自己辩解的。他说第一次见你时只是闻了鱼腥味就想吐,脸上表情不好看,可能让你误会了。”
“……是吗。”杨白却不太信这个说辞,隔那么远哪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但他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李维辛后来对他也客客气气,他早就放下了。
“以貌取人是他的老毛病。他和人打交道多,见的人多了,就习惯从吃穿上揣测人。这是他的问题。”戚怀英低笑了一声,“你给他上了一课。他该谢谢你。”
第二天出院,李维辛开车来接,俩人一早就收拾好出院。
夜里戚怀英洗过澡,穿着浴袍出来上药。杨白看见他动作赶紧走到床边:“我帮你吧。”
实际上也就消毒和上药,并不费事,但戚怀英还是将药递给了他。杨白在他对面坐下,戚怀英自觉脱下了上身睡袍,露出精壮健美的上身,可惜杨白此刻无暇欣赏,他的目光落在那缝合的伤口上,只一眼就心悸不已,指尖轻轻落在那块皮肤上轻轻摸过,沉默无言。
“上药吧。”戚怀英提醒他。比起杨白,他倒是神色平静,仿佛伤口不在他的身上。杨白看他如此,也不好自顾自地矫情,认认真真地给他上药。
上完药,杨白正要将药箱拿出房间,戚怀英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杨白不知道这个吻的理由,但他顺其自然地接受了。戚怀英吻得细致而温柔,一点点的舔舐过每一块地方,仿佛是复健般重新熟悉久违的环境,舌尖轻柔地在敏感的上颚刮挠,很快将杨白亲得身上一阵酥麻,慢慢被戚怀英推倒在床上。
杨白忽然挣扎了一下:“等下,你的伤——”
“不碍事。”戚怀英说。
……
月光温柔地注视着这对阔别已久的情人。
戚怀英说不碍事,杨白却放心不下,于是现在就是他骑在戚怀英的腰上,臀肉夹着没入大半的性器小幅度的吞吐。之前不是没有做过这个姿势,但那回还是戚怀英在主导,这次戚怀英只是将双手放在他敞开的大腿上,十指微微分开,缓慢地抚摸着大腿和他的腰,感受着他看似冰冷如玉、实则如丝绒的皮肤触感。杨白腰上和耳背后都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大概杨白自己都不知道,而那黑痣正好在他凹陷的腰窝,戚怀英的拇指卡在那里轻轻按揉。
戚怀英没有出声指导的意思,杨白只好自己尝试,他上下坐了几下,性器剧烈地摩擦着被拓张至极限的肠壁,虽然火热却始终不得要领,还容易滑出来。他放弃了上下的想法,谨慎地含住戚怀英的那根东西慢慢摆着臀部。
戚怀英细细看着杨白的眉眼,他脸上的表情是冰融后的模样,春水化作汗水从他的额上滑落,又化成情欲的泪水盈在眼眶闪烁,面上的淡淡潮红是春日的花开。他眼神很专注,十分正经,像是做什么重大的思考,但实际上只是在和戚怀英做爱,这样的认识让戚怀英情欲有些高涨。
杨白在那边忽然开了窍,他之前因为不好意思只愿意动动屁股,但这样做出来的动作幅度很小,没什么感觉,刚刚他尝试着运用腰部的肌肉一起运动,一下就觉得动作利索起来,连着扭腰摆胯了几下,那根性器也像找准了方向,顺顺畅畅地顶入他的深处,与他的敏感点亲昵地吻在一块,像是久别的恋人一见面就干柴烈火不愿分开,杨白在冠头彻底贴上前列腺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动作,仰起头感受那一刻电流窜过躯体的快感。
这种快感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是一场灵肉融合的做爱,在戚怀英向他坦诚之后,所有的快感有了爱的加持,更加深入人心,仿佛每一次顶入都是一句我爱你。
杨白这种平日看着冷淡的人,一旦表现出沉迷什么的模样就显得格外诱人,无论是抽烟或是此刻享受快感的样子,戚怀英掐了一下他的腰,声音也有些沙哑:“靠过来,杨白。”
杨白上身倾了过去,与戚怀英吻在一处,下身又缓缓动作起来。渐渐黏腻的水声在股间响起,杨白无法专心接吻,自己离开了戚怀英的嘴唇。戚怀英的手从腰部滑落到他背上搂着他,嘴唇在他胸膛上亲吻,牙齿轻轻摩擦着杨白的乳头。
杨白这个姿势是将上身曲到了极致,并不舒服,很快又直起了身子,改为两手撑在身后支撑着腰的运动。他垂着眼睫,微张的嘴唇间吐着气,很适合叼一根烟,但戚怀英觉得此刻提出要他抽烟显得很奇怪,便只是盯着。
“盯着我看做什么……”
“想你在床上抽烟的样子会很性感。”
“会把床点燃。”想象了一下做着做着床忽然着火,两人光着屁股滚下床找水和灭火器的样子,杨白忍不住笑了。
他把这个幻想告诉给戚怀英听,戚怀英也勾起嘴角笑了一笑,说道:“那只好抽别的烟了。”
“嗯……什么烟?”
戚怀英的手握住杨白前头的性器。杨白的尺寸要比寻常人大一点,长相也十分干净斯文,颜色和他的肤色一般浅淡,龟头是漂亮的粉色。戚怀英的手指堵在他的尿口磨了磨,很快就听到杨白低喘一声,指腹随即被染湿了。
杨白低头看向握住自己性器的手,这只手宽而大,有着坚硬的指节,适合拿着珍贵的钢笔签字,适合拿起漂亮的茶杯饮茶,适合做很多高雅的事情,但此刻却放在他的性器上为他爱抚,且只为他一人,这让杨白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特殊感,像是被偏袒的小孩。
戚怀英只是握着轻轻套弄,主要还是靠杨白骑着他的性器前后摇摆时能与掌心摩擦获取快感,杨白向前挺胯时,那根性器也重重挤入戚怀英的掌心,戚怀英会在他顶入时加大握力,仿佛紧紧吸裹住他一般,在杨白往后退时又会握紧拳心摩擦他敏感的顶端,不一会就让杨白前头湿漉漉地吐着清液,滴滴答答落了戚怀英腹上一片透明黏腻的湿滑。
“哼嗯……嗯……”
杨白动作愈发熟练,快感也源源不断地涌入俩人的大脑。戚怀英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低声道:“动快点,宝宝。”
“啊……”杨白呻吟了一声,夹紧了肠壁里那撑得涨满的性器,被戚怀英的声音和话语刺激得有些头脑发晕,“嗯、嗯……”
到最后高潮前的时刻,戚怀英也忍不住向上挺腰,将性器深深嵌入杨白体内。杨白浑身肌肉绷紧,大腿死死夹住戚怀英的腰部浑身哆嗦个不停,在体内被滚烫的精液灌满的同时,前边的性器也一跳一跳地喷精,因为许久没做,精液颜色近乎乳白、十分粘稠,一股连着一股喷了近三分钟才算是交完了货。杨白累得趴在戚怀英身上,也不管那些精液又抹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失神地喘气。
洗完澡后重新干爽起来的身体倒在柔软的床上,杨白与戚怀英并肩躺着,有些昏昏欲睡。戚怀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耳侧的头发,忽然问道:“今天和你妈吵架了?”
杨白过了几秒应了:“嗯。也不算吵架,我没想和她吵架。”
他的语气有些疲惫,“我们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莫名其妙上火,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反倒不自在。”
“你和她关系不好?”戚怀英问。
“小时候她经常打我骂我,所以我对她没什么……感情。”
“打你?”戚怀英蹙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女人典雅温婉的模样,像是怀旧电影里文青最爱描述的那类白月光,“我看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但那段时间——说来话长,也不太光彩。”
“和我说说吧,”戚怀英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我想知道。”
“其实在我七岁之前,我们家还有父亲,但那个男人其实已经结婚了……我妈怀着我妹,回家就要和别人结婚,她不肯回去,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县城打工。”
“那段时间她压力很大。不能和家人诉苦也没有朋友,情绪一上头就会打我。”
“大多数时候用衣架抽,衣架变形了不顺手就用扫把或棍子,最疼的一次是屁股连着大腿都看不清原来的肤色,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没力气打我的时候就让我罚跪,不吃饭就饿着。”
杨白感觉到戚怀英搂着他的力度紧了一些,“她经常生气,打麻将输钱、同事说的话踩了她的痛点、或者是我走在家里没穿拖鞋,都能被抓起来打一顿。”
“不过杨露五岁后她就不怎么动手了,通常都是动嘴。但我还是害怕,一直想逃出去,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
戚怀英侧过身将他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手掌在他背上轻抚,像是无声的安慰。杨白低低笑了一声:“我长大后就没再哭过。可能泪水在小时候就哭光了。”
戚怀英抬起他的脸,与他接了个吻。过去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也不需要迟来的安慰,但杨白还是闭上眼,放松地接受着戚怀英给的安抚。一吻完毕,杨白的手指擦过戚怀英的嘴唇,抹去上面的水光,“七岁之前的日子我还是过得很快乐的。”
“那个男人经常带我和我妈出去玩。我们去码头坐船看海,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一起去大商城里看电影逛街,我多看了一眼的玩具他都会买给我,冰柜里有一层专门放给我买的雪糕,我妈只许我每天吃一根,但他会在晚上偷偷再拿一根给我吃。”
杨白的声音轻轻的,如数家珍:“我妈那时候也很好,她长得漂亮,别人都以为她是老师,所有人都羡慕我。夏天的时候她会做绿豆汤,我一天可以喝五六碗。有一天晚上附近停了电,我们就在客厅里点了蜡烛,我说这样好像在过生日,然后我们就坐在一起唱生日歌。”
杨白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就没再说话。
“以后也会快乐的。”戚怀英握着他的手指尖亲吻,像立誓的仪式。
杨白半晌没说话。就在戚怀英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杨白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好肉麻。”
房间里很黑很暗,看不清杨白的表情,但四周太过寂静,杨白声音里竭力压制却依旧难以忽略的颤抖却流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戚怀英没再说什么,用更加用力的拥抱回应了他。
寒假很快就结束了,转眼到了三月底。
绑架案轰动一时,对外的说法是绑匪意图绑架戚怀英却绑错了人,杨白的信息一点也没泄露出去。这件事在热搜上挂了一两天就被明星的花边新闻给盖了过去,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春暖花开、微风和煦,夹道的树开满星星点点的粉色小花,远看像连绵的粉海,路人停在人行道上举起手机拍照,杨白也做了其中的一员,九宫格里放进了开花的树、蓝色的天空白云、齐整干净的街道,保存下来的照片随手发给了戚怀英。
戚怀英发了个[好看]的表情包,是只毛茸茸的兔子,与戚怀英的画风很不相符,是从杨白这里存的,杨白又是从杨露那里存的。
戚怀英又问他几点下班。杨白打字回应,说今天下午五点就能走。
-下午我去接你。
-[ok]
下午四点半戚怀英的车就停在咖啡馆外了。杨白怕他等久了,在后厨做了杯拿铁,打包好后跑到车外敲敲玻璃。车窗摇了下来,戚怀英问道:“可以走了?”
“还早。”杨白将拿铁递给他,“你先喝着,我做的。”
杨白回到店里,晴姐拍了拍他肩膀,下巴朝着那辆车扬了一下:“谁啊?”
杨白:“对象。”
他眼睛里又浮起一层笑意,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球,压下去又顽固地顶上来,“找我出去过生日的。”
然后不到十分钟,杨白就背着包从店里出来了,他钻进车子,说道:“老板知道我今天生日,给我放假了。”
戚怀英昨晚就和他说了今天出去给他过生日,不过没告诉他具体怎么过。杨白的想象力很匮乏,记忆里见过最豪华的生日会是林隽永那次请当红歌手来表演的级别,最简单的就是他从前煮完泡面加颗蛋当长寿面的过法,但对于他这个实用主义派来说,生日吃顿饱饭就满足了。
他们先到了一家高级餐厅,停车场里彭航和kiki各自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他们是杨白请来的,想着他们俩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于是趁着生日请他们吃顿饭。杨白下了车就往他们的方向走去,说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彭航忙道。他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
kiki倒是实话实说:“来早了,我们在这站了二十分钟。”
“怎么不进去等?”
“这地方太高级了,我们都不敢进,等着你们来带路呢。”
“……”
四人进了包厢,菜肴纷纷摆上了桌,做的都是极其精致讨巧的花样,杨白一盘盘看过去,不由自主就在心里研究起做法。kiki却饿得忍不住了,问道:“可以吃了吗?寿星哥哥。”
“吃吧。”杨白忙道。
“等一下!”kiki忽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被他这声大喊定住了,随后看kiki拿出手机对着桌子拍了几张,“我拍几张照片。好了。”他又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莲花模样的肉丸放进碗里。
吃了快一个小时,戚怀英侧耳在杨白耳边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杨白喝了一点酒,白皙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戚怀英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起身离开。
几分钟后,房间内的灯光忽然暗下,原本还在讲笑话的kiki忽然闭上嘴,有些惊恐:“怎么了?停电吗?好黑!”
紧接着房门打开,戚怀英推着放着蛋糕的推车进来,烛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一直移动到杨白身边。杨白站了起来,虽然早预感会有这样的画面,但真正见到戚怀英为他送上蛋糕时心情却依然有些不受控制。
kiki鼓着掌开始唱生日歌,彭航后知后觉地跟上。这样的场景太温暖,杨白感觉泪腺在失控边缘,但因为其他两个人的歌声太难听,他又有些想笑,呈现在脸上变成一个古怪的表情。戚怀英对他说:“许愿吧。”
……
饭席散了后,kiki还打包走了多出来的那一块蛋糕,随后各自打车离开。戚怀英因为开车没喝酒,杨白喝了不少,不过他酒量好,此刻还是清醒的。等他们都坐上车,戚怀英看向他道:“走吧。接下来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车子一路行驶到一处竹林庭院外。
还没到门口已经听到溪水漱石的声音,走进去后入眼是片片竹林,瘦影深浅不一,微微晃动,禅意自淌。小径弯弯绕绕,戚怀英领着他走过仿古的水榭长廊,人工湖的中间有座亭子,周围散布着浮萍和荷花。
“好漂亮的地方。”杨白感叹。
戚怀英牵着他的手继续走,绕过一座嶙峋假山,一座江南水乡风格的屋子出现在眼前。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吹过,发出一阵叮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像玉石碰撞声。俩人在这停留了一会儿,戚怀英领着他往另一条路走,没走多久就到了另一间屋子,虽然外表也是仿古的建筑风格,但里面是现代化的厨房,看牌子就知道是高端货。
杨白走上前摸了摸崭新的柜台,转过头去看戚怀英。
“给你的私厨店,但是还没修好,正式开店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戚怀英走到他身边,“你喜欢吗?”
杨白点点头,他低头摸摸这摸摸那,又有些犹豫:“但是我只会做家常菜。”好像不适合在这么好的地方,有种在出租屋里吃鲍鱼的感觉。
“没事,来这里吃饭也不是为了吃美食的。”戚怀英捏了捏他的耳垂,“谈生意的时候我就把人带到这里来,这样也有客源了,你只需要在有人时做个菜就好,这样既不需要雇人,也不会太忙。”
戚怀英正介绍着别的私厨店的运营模式,杨白却没怎么听进去,而是情难自禁地在戚怀英唇角亲了一口。戚怀英的话被他这个吻截断,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回应杨白。
杨白靠在料理台上,双手搂着戚怀英的脖子与他亲吻,热情令两人的欲火如烟的灰烬落在疯长的草原之上,顷刻间从零星半点烧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滔天火海,火舌向上攀升舔舐夜空,将寂静如渊的夜晚映照得亮如白昼,恰如他们此时相通的心意,也同样光明正大地在爱抚深吻中彼此交递。
戚怀英的手掌在他腰侧和背后抚摸,在混乱中将他的衬衫下摆给扯了出来,温热的掌心触碰上微凉的皮肤便被吸附住。杨白的身躯线条是瘦又硬的,仿若大理石的质感,但摸在手中却像柔软亲肤的丝绒让人爱不释手。
杨白喝了酒,原本情绪就有些兴奋,多巴胺疯狂分泌,他的心跳加速,呼吸乱得无法控制,他也没想控制。
俩人心有灵犀地解扣子,因为天冷没有脱去衣服,杨白将衣服挂在臂弯上,皮肤因忽然接触到空气而泛起一片鸡皮疙瘩,戚怀英一一看过他形状冷峭的锁骨、薄薄的胸膛和有着隐约的肌肉形状的小腹,就连肚脐眼也是细长的形状。戚怀英的一只手摸上他的胸膛,掌心压着他挺立的乳头打着圈按揉,而嘴唇又去与杨白贴在一起,周围响起嘴唇包裹吮吸时空气被挤压的声音,他们彼此都像是要吞吃掉对方。
吻了片刻,戚怀英脱下西装外套垫在料理台上,随后将杨白抱了上去。杨白顺着他的动作张开腿,裤子挂在一边的脚踝上。他的性器顶端已经有了一点湿意,戚怀英伸手捋了一把,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润滑油的分装拆开,杨白无暇去问,因为料理台太滑、底下还垫着衣服,他身体容易往下滑,此刻只能自己抱着腿保持稳定。戚怀英将润滑油倒在手上,用手心温度温热了一会儿便揉开,沾在指尖上送进杨白敞开的入口。
咕啾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戚怀英一边吻着杨白,一边在他肠道内开拓。柔软湿热的肠道很快就放松下来,让出了一条可供进出的道路,杨白抱着腿,随意垂眼就能看见戚怀英的手指在穴口内进出的画面,那根手指进入时毫无阻碍,出来时挂满了黏哒哒的清液,甚至还与肠道内藕断丝连地牵着一条线。杨白嘴唇微微张着,呼吸绵长而颤抖,他的性器因为极度兴奋而自发抖动着,左右晃动,脚趾头也因着戚怀英的动作蜷缩又放松。
过了片刻,戚怀英才将性器掏出,那根性器并不像他的主人那般看起来从容不迫,而是如一柄出鞘的刀刃蓬勃欲发,跃跃欲试。伞状的冠头抵上湿润的穴口,立即受到了热情的夹道欢迎,他抱着杨白的腿,缓缓顶入他体内。
“哼嗯——”杨白鼻腔里挤出一个浑浊的鼻音,看着那根粗壮的性器逐渐没入体内,随之而来的是下体传来的令他满足的饱胀感。直到这根东西完完全全嵌入他体内,他才松了口气。
明明夜里还不热,俩人身上已经渗出了细汗。戚怀英待杨白适应后便挺着胯肏开了,杨白被顶得一耸一耸,几乎抱不住两条滑滑的腿,却被戚怀英往外拖了一下,屁股连着腰都悬在了空中,浑身的着力点只在戚怀英的手上和他撑在在料理台上的手臂。失去重心的惊慌之中,戚怀英撞上了他的前列腺,猝不及防的快感激得杨白上身松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台上,被戚怀英握着腰深顶狠肏。
这个姿势不够舒服,戚怀英又将杨白抱到了另一处更宽敞的桌上,压下身子肏他。
“啊、啊……哼嗯,慢一点……”因为两人各自有工作要忙,他们做爱的频率不算高,但每次做爱的快感都让杨白难以忍受,戚怀英虽然性事上颇为体贴,但动作十分狠戾,每回肏进来时都像要捅穿腹腔,甚至会在小腹上撞出形状,把杨白逼得摇头晃脑,床单都揪得移了位,只能断断续续地在呻吟中与他说话,“太深、呃、啊……”
“不深的话顶不到。”戚怀英在他耳边说,低沉的声音中饱含情欲。
杨白只是一句下意识的抒发,戚怀英却总是回答他,不知是正经还是存了逗他玩的意思。而且戚怀英不知道从哪一次的性事上发现杨白的耳朵敏感,之后做爱时就喜欢凑在他耳边喘息和说话,而杨白真的十分吃这一套,戚怀英在他耳边吹口气,都能让他浑身颤得不像自己。
“喜欢在耳边说话吗?”戚怀英问他。
杨白闭紧了嘴,被顶了几下后终于泄了气,道:“……喜欢……”
湿漉漉的舌尖如蛇一般钻入耳中,黏湿的水声在耳内响起,空灵地仿佛声源在脑袋中,戚怀英一边舔着他的耳道入口和耳廓,一边用着沙哑的气音问:“舔耳朵呢?”
“喜、喜欢……”
“喜欢什么都要和我说。”戚怀英对他说,“别的也要告诉我。”
“嗯……”
……
晚上近十点,他们才从迷乱的情事里挣脱,垫在杨白身下的那件外套上沾满了乱七八糟的体液,戚怀英翻出干净的那一面,随意擦了擦杨白的肚子和桌子。
杨白的脸还是红的,冷静过后有点为自己的放浪而惭愧:“以后不要在厨房做这个了。”
戚怀英笑了一下,正色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