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我的车子就要缓缓驶入殡仪馆的门口,我停止了说话,「不,没甚麽。」
是不是幸福经不起炫燿呢?
我的心里有另外一个疑惑,悄悄的在自己的耳朵旁响起。
西谚有句话这麽说着:「成熟的麦穗是低头的。」是不是真的幸福就该保守低调?是不是白头偕老的路上充满了太多荆棘,所以必须低调一些,以免幸福neng芽才刚刚冒出头,就被摧残?
我又想起瑷玲。
瑷玲的面孔就像浮出我心湖的nv鬼,而我努力的手用力又把她压下去,永不见天日。
不该啊,不该!
***
殡仪馆四四方方的建筑配上si灰的水泥墙,像极了监狱;生老病si,无论甚麽宗教,无论你是富是贵,全部都是一样殊途同归。
si亡,是人生必须。但是我却从没有想过,我会在丧礼的场合里,看到那麽多圈子里的人。
大部分到场的人都是nv生b较多,我的雷达几乎是可以每五秒就看到一个疑似圈内人的同类,刺蝟头、凤梨头、三分头…不同的短发,圆领的、立领的、短袖的,不一样款式的中x衣裳,却都是一样的nvt。
要不是这儿大部分都是nv儿身,人家还以为这儿是哪里的黑社会大哥的告别式,气势阵仗庞大。殊不知这儿乃是蕾丝帮,一群更深更黑暗的力量。
「严竹真厉害,这麽多圈内的姊妹都来送她最後一程。」我带起了墨镜,低低地跟旁边的朱听薇说着,太yan狂热得不像是秋天萧瑟的凄凉,反而像是反扑的秋老虎,烈得扎人。
「别忘了她开t吧。她这人就喜欢热闹,五湖四海都可以成为姊妹兄弟。」朱听薇环伺着四周的环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谁想得到最ai热闹的人却最深陷泥沼?ai嘛,这世界虚情假ai一堆,偏偏认真的人太多,往里头栽就不可自拔……」
我们陆续进了严竹的告别式会场,长廊上白se的鲜花堆得跟雪一样高,白玫瑰白百合白菊花,万花齐放,花香跟香烛缠绕,惨白se的走廊上供着鲜花大道,不可一世的严竹就这麽被锁在四四方方的监狱里,永不得超生。
脚步声,低泣声,私语声,还有诵经声,这几种人世间的噪音环绕着这个空间,彷佛是天人之间的拉锯,诵经声牵引软弱的人相信希望,而低泣私语纠缠着人未了的感情绵绵。
严竹果真人脉极佳,看看那些花篮上的娟秀名字,不晓得这些人是踢是婆?还是她那些数都数不完的情史佳人?
「严竹是怎麽自杀的?」还没进门前我低下头来问着朱听薇。
「听说是在浴室上吊,自杀成功。」她的声音也故意压低,「这几年来,她总是跟一群年轻妹妹混,ai装老大咩,留下一大pgu的卡债,严竹一直以来都得不到真正ai她的人,最後就崩溃了。」
「崩溃?严竹看起来总是老大姊的模样,怎麽会为了一个nv人就崩溃?」我还是不信。
「就是因为她是一个nv人。」朱听薇紧抿着嘴,有些不耐烦我的问话:「nv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ai情是她们的全部,所以人鱼公主得不到王子,才会化成蔷薇se的泡沫。严竹为了不拖垮家里,把幻境转手卖掉,才还掉那些卡债……」
「她可以东山再起的。」我喃喃自语,「太傻了。」
「有些人是没有力气再建立一个同样的王国的。」她说着,彷佛也像是在说给我听,「尤其是始终没能得到支持自己的力量。」
推开门,我们不再谈话,然而朱听薇的侧面却看起来很苍白。
我其实有很多的疑惑想要问朱听薇;我想问她,看到自己得不到的情人过世跟看到跟自己相ai的情人过世那两种心情有甚麽分别?
朱听薇得不到严竹的心,明明是恨她的…恨她对自个儿的残忍,恨她这麽过份地看着自己想着别人…然而她却还是来参加葬礼。
是想要在严竹的面前大哭?抑或是吐痰大骂个痛快?
然而丧礼现场里摆着的,是一个完全不会跟我们谈笑风生的严竹。
如果她还是我们记忆里那个豪气g云的严竹的话。
照片上的她看来很清爽,大辣辣地笑着,法令纹像是两只鹰翅,夹着si亡的憾恨苦笑。
「你们是?」在房间里的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她正在安排大家入场参拜的程序,一面压着上面的麦克风一面问道。
「我们是她的朋友,来送她的。」我连忙回答。
「那请排队,还有一些人b你们早来。」
「好的。」
等了一会儿,麦克风开始叫着一匹又一匹的人马进场参拜,我们拜完之後,两人一前一後的走着,朱听薇只是摀着嘴,许久,许久。
我们是来送人的,这一程,对我们两人而言,都很不堪。我们可以送走si人,回忆却在活人脑中不朽。
「我们回去吧。」朱听薇转过头去,轻轻的撇下了这句话。
我们告别完毕,但是严竹的访客不只我们,还有穿着高跟鞋,答答答的敲在走廊上,穿着一身素雅白se服饰的nv孩子出现,个个都是秀气的清汤挂面发型、在裙子之下0露出的一截细白幼neng小腿令人遐想,猛然一看,活像是复制的机器人。
然而我可以想像当她们进到严竹的会场时候,震惊程度大概也不输我们。
这是一种哀凄讽刺的景象,让整条送终的队伍显得更加突兀,这是b黑帮更加气势旺盛的蕾丝帮,一个nv王的末了下场,千百个乐园子民前来相送。
太yan烤得地皮滚烫,地上的人们就像是一块块出水的r0u块,无论是汗水还是泪水,全部都是nv人此刻真心的表现。
「那些nv人是g嘛的?」我等跟她们擦身而过後低语问道。
「哦,那是曾经被严竹调教过的nv孩子。」朱听薇轻描淡写地说着,一面从她黑se的包包里面掏出了手帕,擦擦额上的汗水,「严竹称为这种打扮叫做冷蕾装。」
「甚麽冷蕾装?」我从来没有听过严竹提起,也未曾知道这种新兴的名词。
「就是她最ai的nv朋友的装扮!」朱听薇似乎失去耐x,咬牙的说道,「这些年轻的小nv生,觉得跟台北最大的t-bar老板有一腿很荣幸,所以总像苍蝇一样糊在她身边,迎合她的口味!」
「最ai的nv朋友?」这是我ai的灰飞烟灭
当我优势,再加上有车有帅气皮貌,自认圈子里面少有t能出我其右,我的夜晚b白天还要闪亮动人。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在我身边睡过,让我上过不计其数,nvt的温暖跟短暂的欢乐,无论是设施jg美环境优雅的汽车旅馆,或者是狭窄车床,又或者天为幕地为席…我提供风花雪月,你提供娇声香躯,你情我愿,做完乾脆。
长发,白皮肤,水汪汪的大眼,温柔纤细的模样,我见犹怜。
我很明白自己在虚度青春。但是我单身,别人也愿意,那为甚麽要接受道德的束缚?然而我却又害怕找到了真的替身之後我又要重蹈覆辙,再经历过ai情的苦果煎熬。
於是一次两次三次……j情就是j情,谁对我动了真感情我ch0u身就走。
一夜情、不二睡、三不管,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传出来的。
对於我的名声是否狼藉,无所谓。
***
九份,午後,「竹叶居」茶艺馆——
「免谈。」
「拜托啦!橘子很乖的啦!」
「喵呜~」
以上三句话,不断不断的在「竹叶居」的空间里回荡着,不晓得过了多久,橘子爬了过来,小霸王似的霸占了我的「圣母峰」。
「ㄟ!给我下去!这里连婆都不可以侵犯的!」我立刻将这只hse的公猫给驱离出境。
「橘子很乾净的,我昨天才给牠洗香香而已。」王忆璇从吧台探出了头,对自己的ai猫怜惜的喊着:「橘橘过来~」
「你这麽ai这只野猫,g嘛要放我那里?」我懒懒地看着王忆璇跟她的猫儿子演出亲情1un1i大集合。
「没办法,我nv友下个月可能会回来省亲,她对猫过敏。」王忆璇又开始埋头准备茶点,发出了些许杂音,「我不想让橘子害她生病。」
「哼!怎麽别的婆都这麽t贴,就只有朱听薇一天到晚在找我麻烦!」我嘟起嘴,不满全写在脸上。
「哈哈哈哈哈……」
忆璇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一角响了又响,伴随着秋风sao刮一旁的水晶帘子,水晶碰撞,两声和成了另外一种安心的热闹。
「有这麽好笑吗?王忆璇,哪天你上班的时候遇上这种老板,你才知道我现在的痛苦。」
我扥着腮,靠着墙,前方的忆璇穿着一件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端着她泡好的茶往我这儿端来,我注意到她白皙的脚踝上多了一枚银se脚链,走起路来长裙摇曳生姿,铃铛钩人心魂。
「你放心,我的竹叶居应该还可以撑个十年没问题。」忆璇将茶端上了桌,透明的茶壶里点点茶叶在跟热水跳舞。
王忆璇,婆,在九份经营茶艺馆,会认识她,是因为某次意外的j情邂逅。
那次她跟她远在美国的nv友吵架,气冲冲的到网路上回了我徵j的文章,那次没shang没牵手没接吻,倒是成了她情绪的垃圾桶,也成了她茶艺馆的常客。
这间「竹叶居」位在九份山头一嵎,安静泰然,四周种了几只竹子,迎风摇曳,清新乾净,就像是王忆璇的个x。
「这次要给我喝点啥麽?」我下巴一扬,漫不经心的问着。
「雀舌。」她回答得也爽快,慢条斯理的把茶壶一悬,淡hse的茶汁从壶嘴抛出了一条弧线,滚烫滚烫的就进了绘着仕nv图的小杯子。
「这麽古怪的名儿?」我问。
「古怪?这可是今年从台东鹿野那里拿回来的好茶耶!」王忆璇皱了眉,句句暗讽我的不识货,「这可是得要人工摘下neng芽,将其烘乾搓r0u成一颗,等热水冲开,茶叶自然舒卷,就像是鸟儿的舌头,清香甘甜……」
「我b较懂nv人。」我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一口饮下,热流舒缓我的喉咙食道,直到胃部。
「最好是你b较懂nv人。」王忆璇贼笑,拿起桌上的瓜子嗑着,「不然怎麽会被那个冷蕾给晃了一招,作了白工?」
「我只是没想到有b我更滑头的nv人。」我叹了一口气,随手抓住榻榻米上的一方抱枕垫头,从这个角度看王忆璇,还颇有几分神似某个电影明星。
长发、白皮肤、大眼睛……外加温柔跟y错yan差没跟我shang,就是因为没有做过ai所以还有幻想,这或许是为甚麽我还会跟她做朋友的关系吧?
因为没有r0ut关系,再加上她有伴。因此有了这两道屏障,我可以留一个红粉知己在我身旁,偶尔说说话。
不用给我太多太多需要ai情跟伴侣的藉口,寂寞跟独处是一线之隔,能够自得其乐就可以忘掉ai情的丑陋,没有伴侣就不会有谎称天长地久的理由。真ai到底几斤几两?灵魂都可以测量出重量,可真ai,往往无形,也无常。
这儿清幽,未染尘世俗气,不到假日这儿是不会客满的,一个装潢日式的茶艺馆,除了怀旧之外,这儿的环境,有一种神似过去的气质。
一个美nv、一个过去气质的环境,因此我三不五时跑这儿来。
「你知不知道那个冷蕾的来历?」我收起了思绪,正se的问她。
「你这个情场高手都不知道她的来历了,更何况是我?」她把一手心的瓜子壳小心倒入纸盒子里,再缓缓替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染上茶水的唇红了起来,像是一朵红莲。
「那严竹呢?你知道多少?」我叹了一口气,朱听薇在ga0甚麽嘛!自己想要完成感动天地的ai情故事还要拖我这个员工下水!
「吼,我怎麽知道啊!」王忆璇叉腰,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不要把你的工作拿来问不知道的人啦!我b你更不食人间烟火耶!」
「好啦好啦~让我歇一下……」
我往王忆璇的身上倒去,她倒也不拒绝,就让我的头枕着她的膝盖,凉凉的山风从古典的中国纸窗送来,竹林沙沙作响;午後「竹叶居」没有客人,我们独占了店里最好的位置…榻榻米的包厢,我靠着她,她用手抚着我的头发,我闭起眼睛,假装有一个忠心的情人在我身旁,假装我们百年恩ai,永远不朽。
「吱……」
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不等我说,王忆璇已经先自己拿起手机来看,「小毛来电,接吧?」
「不用,你放着就好。」我闭上眼睛。
「可是……」
「没关系的。放着。」
我们两个人就这麽任凭手机震动到静止,最後是王忆璇打破了沉默:「小毛打给你……会不会是要说雷瑷玲的事情?」
「你是第一个胆敢这样直接问我的人。」我笑了,起身,她的膝盖已经不是容身之处,「朱听薇还不敢这麽直接问她的事情。」
「你知道,有一种花叫做不si、不凋花吗?」听得出我声音里的强y,聪明的她靠了过来转移话题,手指轻柔的替我抚去眉头打结的地方,顺便按摩我的头皮。
「没有花可以永远不si、不凋,也没有ai情可以永不完结。」我笑,「si亡终究会带走一切。」
「你又想到甚麽啦?」我感觉得到王忆璇的手停了停。
「没,只是我对真ai的试用心得罢了。」我改了一个口,这麽好的天气这麽好的气氛,谈si亡太伤感。
「哪有,真ai还是存在的。」王忆璇的声音柔柔的响起,「像我跟我的亲ai的就是啊!」
「所以呢?」我笑了,继续闭眼,「你确定你跟她真的相ai?那g嘛那时候找我出来ga0j情?」
「那是气疯了好不好!人都会吵架的啊!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徵j!伍凝卉你正经一点好不好!这样很冷很不好笑耶!」王忆璇瞪了我一眼,「你再这样疯疯癫癫的我不理你喔!」
「好啦好啦!」说实话,听到这里我真的觉得nv人翻脸跟翻书一样。
「铃~」
王忆璇还没讲完,店里那个复古铃声的黑se电话响起,我不得已只好离开人r0u坐垫,坐了起身。
「喂?竹叶居。哦~」
我听到王忆璇对话里出了哦~这个字,我就知道我该退场了。因为那个哦~就是她远在国外的阿娜大打回来查勤的时候她会发出的撒娇声。
情人间的暗号,是旁人解读不了的甜蜜。
「我先回去了。」我用唇形告诉正在讲电话的王忆璇。
「不留下来一起吃饭?」王忆璇也压住电话,用唇形问我。
「不了,晚上要回台北。」我做了最後一次唇形,然後站起来,像只晒足日光的猫儿,伸了懒腰,穿上鞋子,往门外走去。
梦醒了,就该闪人,要是留连梦里,看人甜蜜,只会增加单身的自己痛苦。
我对冷蕾没有多大的兴趣,我讶异严竹会为那种nv人伤心致si?她值得吗?我心存怀疑。
只是我知道,我必须要该si的再去见一次冷蕾。因为严竹那封信,还有朱听薇可笑的老少nv罗曼史。
「等一下!」王忆璇叫住我。
这次她真的把电话搁着,叫出了声,我回头,只见橘子送到了我的怀中,「拜托拜托,带牠一起走。我会付你住宿钱。」
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的婆是不是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来?
台北的夕yan其实是很美的。
白se的天空是最长的画布,渲染出一片又一片金hse跟蓝se红se交错的梦幻颜se;近端的金h灿烂,像是负载了仙人的祥瑞云彩,远端的紫蓝se像是今天的句点,缓缓的流逝。
九份跟台北其实还算近,开车的时候橘子这si家伙一直爬上我的x口磨蹭,打坏了我赏晚霞的心情,我一把把牠从我的x口扯起,小力的丢往我旁边的座位上。
自从大学毕业以後,我就搬出了老家,自己找间跟工作坊近的小套房居住。有人问,g嘛好好的家不住,要去租外面的房子?会问这种话的人要不就是过得太幸福,要不就真的不曾食过人间烟火,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感觉叫做不自由毋宁si。
尤其是我长在中医家里,世家唷!台湾的医生世家是多麽大的一块沉重的招牌?望子成龙望nv成鳯的心态谁没有?偏偏我这个nv儿当不了凤凰成了逆nv,这辈子跟男人绝缘,只av人。
我负担不起这样的回忆,因此只有逃离。
我租了一间小小的套房,重新建立起一个没有过去的王国,这个地方只有我自己,而根据这圈子的ai情教训,让我始终无法再让别人太接近我的真正情绪。
因此我虽然风花雪月,花天酒地,却从来没有带nv人回过这个家。
不付出,就不会受伤;需要温暖跟拥抱的时候,就到网路上去寻找,需要独处疗伤的时候就回家躲起来。
当我把车子停好,带着王忆璇的那只猫儿子跟一堆猫行李上楼时,我跟两个搬着柜子的搬家工人擦肩而过。
有人又要搬进来了?
我眨了眨眼,欠身让他们先过,他们走过我的楼层,再度往上走去。原来是楼上的……
那个柜子跟搬家工人才刚刚上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就在柜子之後出现。
「冷蕾?」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自家住处遇到圈内的人,而且还是曾经ga0过j情的人。
但是走廊的灯下映出的,却是穿着牛仔k长衬衫的冷蕾。
她没有那天晚上在t吧的火辣x感,也没有化妆,更没有夸张的耳环跟彩绘指甲,灯光的y影底下,看得出她双眼皮旁的细纹;我没有问过她的年纪,但是从她的样子看来,我想她应该也是跟我差不多年纪。
「你是谁?」冷蕾似乎忘记了我。
「我是毒罂粟,你忘记了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竟然在这个地方出现,那我可以趁这个时候快点问她为何跟严竹分手的事情。「我是跟你有j情的家伙。」
「哦!原来是你。」冷蕾停了停,似乎在脑子里面转了几圈才想到我,这个nv人b我还要夸张,莫非她天天都玩j情?否则才刚没多久,怎麽把我忘得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