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燕平城沸反盈天,喧嚣声之大,远非之前都尉府攻灭白衣会、苍鹰帮时可比,各种烟火信号不断升空。
有的是都尉府在协调各处兵力,或分散追击或围追堵截对手,有的属于萧燕麾下,传达着各自分散突围、隐蔽、蛰伏的命令,还有的属于将门亦或是禁军。
更有属于赵玉洁的“深渊”的。
在各种此起彼伏的烟火信号中,赵玉洁看到了那个不一般的莲花状橘色信号。那是“深渊”发出的,代表行动无法继续进行的意思。
其实不用“深渊”发信号,赵玉洁也知道,她今夜布置的行动,已经无法如期进行。在禁军涌入城池的那一刻,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了。
禁军入城,必然是城中有大事。
而且只有获得皇帝首肯,赐下调兵虎符,大都督府才能下达这个命令。
既然是赵玄极坐镇的大都督府的命令,那就说明萧燕今夜的行动,已经只有失败这一种可能。
那一瞬间,赵玉洁手脚冰凉。
自打从代州城离开,萧燕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是靠着对方相助,她才能有今日的大好局面。
她们互相知道彼此的身份,休戚与共,任何一方身陷囹囵,另一方都有被供出来的可能,并极有可能就此前途尽毁。
在赵玉洁心中,萧燕很强大,敢作敢为,手眼通天,不惧危险,相比于腐朽的大齐朝廷、世家官场,萧燕无疑更像一个开拓者,有成就大业的品质。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燕会败。
有那么一瞬,赵玉洁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助。
但在下一刻,她的念头就飞快运转,就眼下形势快速权衡利弊,思考如何最大限度保全自身利益。
没多久,贴身丫鬟冬漓踩着小碎步进门,在赵玉洁身后躬身禀报:“小姐,小蝶出门了,行色匆匆。”
“她为何忽然出门?”赵玉洁眉头一皱。
“好像是看见了某个烟火信号。”冬漓回忆当时的情况,据实禀报,“她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茅房,却半路转了方向,从后门出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赵玉洁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她不相信任何人,对自己的属下也是如此。为了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她有一套隐蔽监视手下的法子,越是亲近自己的人,受到的监控就越大。
在进入宰相府后,赵玉洁有了更多财力,也从这里学到了很多。
萧燕会派人潜伏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避免她脱离控制、做出什么对萧燕不利的举动,是情理之中的事。
怀疑小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基本弄清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这个时候,小蝶隐秘出门,所为何事?”赵玉洁思考着这个问题,并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也不难推断,在眼下这种形势下,可能性也委实不多。
“萧燕,燕燕特穆尔,北胡公主”赵玉洁默默咀嚼着这些身份,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跟对方见面。
她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能最大限度保全自身利益?
宰相府附近,某个被都尉府府兵封锁的街口,赵宁跟张文铮碰了面。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此处的情况,赵宁便走到近旁大槐树下的一条石凳上,闭目养神。
刚刚他已经接到消息,赵玄极等人逮住了一名王极境修行者,只不过不是活的。对方在燕平城外被追上后,根本没有做太多抵抗,就果断自我了结了性命。
活人虽然没有抓到,但一个不属于大齐的王极境修行者,已经足以证明很多东西。
而在赵宁这里,他现在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推断:萧燕还在燕平城里。
一个北胡王极境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肯被赵玄极等人抓住,只可能是为了掩护萧燕。
与此同时,一品楼修行者追索赵玉洁手下的行动,至此也落下了帷幕。
这个结果并不是一品楼抓住了对方,而是确认了对方并没有跟萧燕汇合,也不曾收留对方。
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那么萧燕就只剩一个地方可去。
片刻后,赵宁睁开清明的双眼,瞟了宰相府的方向一眼,隐约可见铁笔金钩般的飞檐。
灭掉“深渊”这种小势力,不过是赵宁一句话的事,但不是现在——怎么也得等到天亮时分,确认萧燕进了宰相府之后。
眼下,赵宁只关心一个问题。
赵玉洁会不会收留萧燕。
如果赵玉洁选择跟萧燕翻脸,不收留对方,那么萧燕就只能去别的地方。
这个地方无论是哪里,都不会有宰相府安全,这地方的接应者无论是谁,对萧燕而言,都不会比赵玉洁更有庇护她的势力,也不会比赵玉洁更值得信任。
但对赵宁来说,这个地方却更难找。
它可能是某个被收买的寒门官员的住宅,也可能是某个世家旁支子弟家的隐蔽夹壁、地下室,可能性很多。
对方可能会反水,出卖萧燕,但也有可能被胁迫,被收买,被蒙蔽,暂时不跟萧燕翻脸,把萧燕藏得很好。
夜长梦多,一旦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禁军能锁城大索一天、三天、十天,却不能这样做一个月、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