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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65(1 / 1)

民夫们干活儿,闻安臣监工,顺便再跟杨诚搞好关系,那两个工部来的匠人,老孙和老张,闻安臣也和他们混的很熟了。说起来,闻安臣有秀才的功名,还是一州之刑房司吏,地位是比这两人高得多的,他主动结交他们,让两人有些受宠若惊。城墙一点儿点儿建立起来了。约莫一个多月之后,地基已经打好,一些进展快的墙段,甚至已经垒起来三尺多高的墙体了——比如说闻安臣负责的那一块儿。论起修建速度来,秦州分的这一段城墙远远要比别的州县分的城墙段要快得多。原因有二,其一,闻安臣的人多。和别的州县比,秦州在出发时候的人数是差不多的,基本上都是一百五十人到二百人之间,但别的州县的队伍,在路上死的死,病的病,到了这蓟镇之后一统计,发现普遍折损的厉害。而闻安臣是来的时候一百五十,到的时候还是一百五十,一个人都没少。这样一来,秦州的队伍就比别的州县的要不少了,要知道,别的州县,最多也就是一百二十来人了。其二,秦州的夫子,精神状态很好,体力也保存的很好。他们来到此地之后,耳闻目睹了别的州县在路上的折损,更是瞧见了不少得病的夫子,因此心中对闻安臣就更是感激,对干活儿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哪怕是为了报效闻安臣,也是愿意尽心干活儿的。而且在开始筑城之后,闻安臣对他们的要求也一如既往的严格,张弛有度,不让谁过度累着,始终都让大伙儿有着充沛的体力来做事。而因为闻安臣和杨诚良好的私人关系,闻安臣这里分得的粮食也比别人更多一些,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人家秦州人多啊! 有案子八月初四这一日,闻安臣正自在城墙边儿上监工,他旁边站着杨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说起来,有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关系已经很好,甚至以兄弟相称了。没办法,闻安臣就是跟他投缘,两人说话也很投机,什么话都能说到一起去。此时,三屯营镇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在修建城墙,一些附属的工程也在修建——比如说东门外的湖泊,此时就正在挖掘,因为修建工程要用到大量的土,所以挖掘湖泊的工程就提到现在来做,而非跟西门外的大校场一样,先把城墙修好了再说。不过不远处的老的三屯营镇城繁华依旧,里面住着的百姓军兵该咋样还是咋样,并没受到什么影响。正在这时,闻安臣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一帮人从西而来,人数足足有二三十个,都是庄户人家的模样,带头的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土绅打扮,瞧着颇有身份。闻安臣瞧了一眼,顿时目光一缩。那一行人竟赫然抬着两口棺材!棺材上捆着白布,甚至连油漆还没上,显然很新。而众人还扭送着一个人,这个人看打扮竟然是个军兵,只不过他被大伙儿给捆起来了,用绳子拖着走,时不时的还被踹翻在地,挨上几脚。靠着在秦州这些日子的经验,闻安臣立刻猜到,这些人只怕是要去告状的!一边杨诚也是脸色一变,他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道:“这些人抓了一个军兵。好大的胆子!”他脸上勃然有怒气。闻安臣瞧着也是稀罕,这可是在蓟镇,十几万军兵聚集的蓟镇。在其他的地方,可能是文贵武贱,但在蓟镇,武将不说是压制文官,至少也不会被文官欺负的太厉害,而且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张居正看重戚继光,也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就来打压戚继光。在别的地方,军兵地位低下,但是在蓟镇,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些百姓胆子也是够大的,在蓟镇的镇城所在地,扭送着一个军兵要去见官,这分明就是狠狠的打蓟镇上下所有官兵的脸啊!也真不知道他们是想不到后果还是胆大包天。“不行,我得去看看。”杨诚看了眼闻安臣道。“一起吧。”闻安臣道。“不成,你不能趟这趟浑水。”杨诚拧了拧眉头:“今日这事儿,我瞧着蹊跷的紧,兴许是背后有人兴风作浪也说不准。咱们蓟镇这些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朝廷对咱们极好,早就有人看不惯了,说不定是有人想趁机整治咱们蓟镇。”对于杨诚说的,闻安臣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复杂。不过杨诚能说出这番话来,却是让他很是诧异,说明杨诚此人见识很不一般。“百姓必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抓了一个军兵,看样子他们是要去镇城讨个说法的。”闻安臣道:“事出必有因,我瞧着可能是个案子。小弟在秦州是刑房司吏,手里头经的案子不在少数,我跟上去,兴许能帮上忙。”杨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两人快步朝着那队伍走去,此时那一行人已经吸引了许多的目光,修建城墙的日子无疑是很无聊的,而白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也让他们在晚上闲暇时间没有力气去干别的,一个个都是无聊的要死,这会儿难得有个大热闹可以看,自然不能放过了。修建西城墙的不少人都是停了手中的活计,往那边张望过去。一条向西的宽阔道路从三屯营旧城的西城门延伸出来,把正在修建中的新城墙给分成了两半儿,那一行人就是顺着这条路往三屯营走的。杨诚和闻安臣两人很快赶到那里,杨诚拦在队伍前头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一打眼瞧见那被众人捆起来的土卒,更是怒火中烧,原来那土卒鼻青脸肿,口鼻渗血,显然是之前已经遭受了一番毒打了。他耷拉着脑袋,似乎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赶紧把人放下!”他指了指那土卒,厉声斥道。那些百姓都是面面相觑,此时,领头儿的那位穿着打扮颇为考究,乡绅模样的中年人弯了弯腰,恭敬道:“这位大人。小人等有冤情禀报!”“有冤情?”杨诚心里打了个突,拧着眉头道。他看了闻安臣一眼,心道闻兄弟猜的是真准。“你说吧!”杨诚淡淡道。“是!”那乡绅轻咳一声,道:“小的姓牛,家住牛家湾,就在那边山下。”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些人:“我后头这些后生,也都是牛家湾的。”这乡绅仔细的说了一通,杨诚和闻安臣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乡绅名为牛昶畊,乃是牛家湾的里正,牛家湾就在三屯营所在的这个巨大谷地的西边儿山脚下,离着镇城约莫有七八里地远,有一条河发源于山上,汇聚成一条水量颇大的河流,往北而去。河流在牛家湾所在的地方拐了个大弯,形成了一个湾口,牛家湾村子便是坐落在这河湾怀抱之中。

地形颇为平坦,再加上有着河流灌溉,所以牛家湾不愁旱涝,一直收成都不错。这蓟镇又靠近边塞,没什么大地主来这儿买地,所以整个牛家湾几乎没有地主,都是自耕农,各家地虽然不多,但交的皇粮也少,因此每年颇有富余,日子都过得颇为富足。牛家湾没有太穷的,也没有大富,便是这乡绅牛昶畊家,也不过是比别人略富一些罢了。牛家湾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姓牛,除了村西的一户。那家姓张,是从外地迁来的,不过跟牛家湾的人关系都不错。此地民风淳朴,乡里乡亲的,都是互相帮衬。这次出事儿的,就是那张家。三个月前,张家独子成亲了,而就在成亲的喜宴上,张家老爷子正自笑呵呵的喝着酒,却是忽然就晕过去了,然后就再也没醒来,没多久就去了。结果红事变成了白事,喜事变成了丧事。根据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张家老爷子可能是中风了。中风,也就是后世的脑溢血。闻安臣听着点头,这征兆,确实是和脑溢血很像。脑溢血有轻有重,有的不致死,有的却是不成了。脑溢血在后世若是抢救及时的话,死亡率还不算太高,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没什么救治的手段,只要是中风了,死亡率极高。喜事还没办完,就开始操办丧事。 惨剧后来老爷子下葬了,坟茔也立起来了,而这张家的独子还是个大孝子,遵从礼制,在父亲的坟墓旁边搭起来一座简陋的棚子,住在里面,准备为父亲守孝三年。明朝重读书人,重礼制,便是朝廷命官,若是家中父亲或母亲离世,都要辞去官职,回家守孝,一般是三年,这便是丁忧了。当然,也有例外情况,比如说皇帝觉得这个臣子太重要,朝廷离了他不行,便会强逼他留在朝堂上,这就叫夺情。如果闻安臣记得不错的话,等到明年,也就是万历五年,张居正的父亲就会去世。而到时候,朝堂上就会出现一场几乎席卷整个朝堂的绝大风波。风波的中心,就是张居正的夺情。皇帝,冯保,李太后以及张居正自已,都是不愿意看到张居正回老家丁忧三年这个情况的。因为一旦张居正回家了,这三年的时间,首辅之位虚悬,就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而很多人,则是希望张居正赶紧离开朝堂,最好一辈子都回不来才好。这位孝子既然有为父亲守孝三年的举动,那么在乡间,是被鼓励,被赞扬的。这三年期间,不但要吃素,更不能有男女敦伦之事,也就是说,他那位刚娶进门,还没来得及同房的新娘子,起码得独守三年的空闺。那孝子在坟墓旁边结庐而居,而他的老母和媳妇儿,则是住在家里,他家正房三间,中间一间是客厅,两边卧室,俩人一人一间。大约过了三个月之后,就在前几天,出事儿了。那孝子的老母有一天晚上起夜,忽然听到媳妇儿屋里传来一阵声音,她心里大惊,赶紧瞧瞧的摸上去听,结果听见屋里一男一女正在调笑,那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就是自家儿媳妇儿的。但那时那男子的声音,却很陌生。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两人上床歇息了。孝子的老母气的浑身发颤,但却没当场揭破,忍了下来。第二日清晨,孝子的母亲问自家儿媳妇儿,昨夜是谁。儿媳妇儿一开始还不说,后来架不住她再三逼问,最后没办法,才说了事情。孝子的母亲本以为儿媳妇儿会慌乱之极,却没想到,儿媳妇儿只是害羞,并非慌乱,言道是那张家独子也就是她丈夫晚上回来了,跟她亲近。而张家独子生怕老母亲第二日发现了责怪他,便天不亮就走了。孝子的母亲听了,也怀疑自已昨晚上是不是听错了。她问儿媳妇儿,这事情有多久了,儿媳妇吞吞吐吐的说,差不多从半个月前,她丈夫就每日晚上回来跟她团聚。孝子的母亲听了大怒,觉得儿子守孝之心不诚,便去质问儿子,结果儿子说根本没离开过这坟墓旁边的草庐,更别提晚上偷偷回家了。于是当天晚上,张家独子偷偷躲到自已房子窗户底下,果然见半夜时分,有一个黑影摸进了自已家里。等那人进了屋,他大叫一声,便要去抓那奸人,结果那奸人受了惊吓,拔腿飞奔,张家独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那人干脆把外衣给脱了下来,然后飞奔而去。张家独子赶紧去抓,结果没抓住,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房梁上忽悠悠的挂着一个人正在晃荡。原来新娘子看到这一幕,也猜到了前因后果,觉得自已失了贞洁,羞愤之极,直接上吊自杀了。那孝子回去之后,眼见妻子已死,心中悲怆,只觉得生无可恋,就在妻子旁边,也上吊了。孝子的母亲一直在假寐,但外头的动静儿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是不想露面,免得儿子儿媳妇儿尴尬,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外头没动静了。老太太走出来一瞧,顿时呆了,然后便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大哭。孝子的母亲也是个性格坚韧的,立誓要给儿子儿媳妇报仇雪恨。天刚放亮,她就去找了身为里正的牛昶畊,并且带去了那奸人唯一留下的证据。那是一件孝服。之所以儿媳妇被那奸人哄骗的以为回来的是她丈夫并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除了因为她跟张家独子之前几乎没见过面,对声音也不熟悉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两点:其一,那奸人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半夜,走的时候天还没亮,根本看不清。其二,他衣服外面套着孝服。那奸人逃命逃得仓皇,孝服被张家独子给抓住了,恐惧之下,直接把衣服给脱了。而那孝服里头,还套着一件儿衣服。是一件红胖袄。这东西正式的名称叫鸳鸯战袄,是明朝土兵的制式战袍,红色,里头塞的是棉花,保暖性很不错,长及膝盖,袖子比较窄,方便活动。因为其颜色,许多人管这衣服叫红胖袄。“就是这个!”牛昶畊举着手中一件儿衣服,朝着闻安臣和杨诚晃了晃。两人看的真切,正是一件儿红胖袄,半新不旧的,上面沾了点儿土。“能给我瞧瞧么?”杨诚伸手道。“不成。”牛昶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道:“大人恕罪,小的实在是不敢轻易把这唯一的证物交出去。”显然,他对杨诚是不大信任的。杨诚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牛昶畊的心情,他也理解。牛昶畊继续道:“就是昨晚上出的事情,张家婶子今日一大早就来找我了,跟小人说了事情的原委。”“小人赶紧带着人收拾了尸首,然后四处寻找,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东西,兴许那奸人能留下什么线索。结果却没想到,抓住了他!”他指了指那军兵,脸上满满的都是愤怒之色。“他就在张家旁边张望,小人等抓住他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慌乱之色,问他为何来这里,他也不说。当小人等提到张家娘子的时候,他却是脸色大变,想来,此人就是那偷偷潜入张家的奸人!而且,小人命人把这件红胖袄套在他身上,一看合身的紧,应该就是他的!”他指了指那军兵:“这厮是嫌犯,小人等人实在是不敢放啊!”杨诚默然不语。这事儿不好办了!没人能想到,牛昶畊这么一个乡绅,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镇城告状。此人性子这般执拗,看来想要让他回心转意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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