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徐玉宸这么做自然是颇有深意的,徐惟贤眼见得自已不是黎澄的对手,连连败北,只怕很快就要离开秦州了。他也不是那等束手就擒之人,也在酝酿反击。而此时,李家小姐随母亲回娘家小住,这在他看来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自家儿子徐玉宸一表人才,风流俊朗,诗书也还不错,若是能将李家小姐追求到手,那么自已跟堂堂陕西布政使司右参议可就是结了亲家了。有这等靠山在,谁又敢把自已怎么样?那黎澄难不成还真敢对自已动手?徐惟贤跟徐玉宸商议了好久,两人终于定下了计划。而徐玉宸本来之前还颇有些不情愿,但见到李家小姐之后,虽然未曾见到李家小姐的芳容,但隐隐约约面容还是看得出来一点的,再看看她那窈窕的身段,便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极出色的美人儿。后来略接触了一些便也察觉出她的才情也是很不错,心中大是满意,更是起了极其热切地心思。这次诗会,于他看来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徐玉宸生怕李家小姐不来,所以他已经提前把话儿给放出去了。李家小姐若是不来,里面有瞧不起秦州这些文人土子的意思,所以不得不来。但实际上她压根是不想来的,这会儿虽然来了,看起来也是对徐玉宸等人颇为和善,但其实心里对他这种把自已架在火上烤的行为非常反感。这会儿闻安臣收拾徐玉宸等人,也算是为她出气了,她心中非但不生气,反而是颇高兴的。 作诗不过面子上总归还是走一走的,若不然说出去自已等人在置酒高会的时候被闻安臣啪啪啪的打脸,而一点反击都没有,那未免也太丢面子了!被闻安臣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地说,徐玉宸脸色涨红如猪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闻安臣,透着刻骨的怨毒,显然这梁子可是结下了,只怕徐玉宸要跟闻安臣不死不休。闻安臣瞧见他的眼神,却只是微微一哂。他还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要做什么就放马过来便是。等陈仲给徐玉宸包扎好了,闻安臣冲着李家小姐拱拱手道:“李小姐,回头再见,今日暂且别过,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李家小姐脆声道道:“且慢!”闻安臣挑了挑眉头:“如何?”李家小姐道:“今日我等在此聚酒高会,虽说确实是他们先招惹你,但你这般做却也太扫了大家的雅兴。我不像徐公子,要对你喊打喊杀的,但起码你得给我们一些补偿才是,对不对?”闻安臣笑道:“李小姐,你有什么说道,尽管说就是。甭管怎样,在下总归是接着。”李维桢乃是堂堂陕西布政使司右参议,而且朝野之间威望极高,只怕以后还是要升官儿的,在次得罪了李家小姐,殊为不智。李家小姐眉眼间露出一抹笑意,指着他们置酒高会的那片地界儿,道:“现下春暖花开,我等在此聚会,以‘闹春’为题,大伙儿都要写诗。不如你也写一首,如何?若是写的好了,今日这事儿咱们就算了!”她来到秦州这些时日,闻安臣这个名字灌了一耳朵,心中对他也颇有些好奇的。但在她想来,这些时日,听到的都是闻安臣破案的能力多么厉害,多么断案如神,但却没听说过他诗书文章有多么厉害。想来,他在诗书方面却不一定有多好,这也正常,毕竟人都有专长,全才全能的人实在是太少。她觉得,闻安臣肯定是做不出什么好诗来的,自已让他小小的出丑一次,也让大伙儿都有一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她本以为闻安臣会考虑一下,却没想到闻安臣淡淡一笑,竟是直接应了下来:“好,闹春是吧!那我就以此为题作一首诗!”他已经猜到了这李家小姐的算盘,心中暗暗一笑,心道:“若是你让我写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这一时紧迫之下我可能还写不出来,但要让我写诗,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不会写,难道还不会抄么?”虽说这会儿已是明朝中晚期,那些唐宋时候最出色的诗作已经不能抄了,但还有清朝和明末那些人做的诗词呢!他此言一出,一时间场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闻安臣身上。只见闻安臣下了官道,走到小溪旁,便在那里缓缓地踱着步子。徐玉宸瞧着他,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恶意,低低咒骂道:“还作诗?你今日一定会大大的出丑!”闻安臣一扫眼,忽然瞧见那溪边有一丛春兰,顿时心里便有了主意。他走到溪边,绕着那兰草,佯作思索,目光中露出沉思之色。不少土子都是心中暗笑,笑他装模作样,反倒是那些女子中,有的瞧见闻安臣长的俊朗,做人更是霸气强力,心中也是生出好感来。此时见他似乎有些为难,心里便替他着急起来,恨不得把自已方才写的诗递给他才好。两辆马车之上,赵长宁和谢韶韵以及赵长宁的侍女也都掀开车帘,朝着这边看过来。赵长宁也有些替闻安臣着急,他知道闻安臣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却不知道闻安臣在作诗这方面行不行。唯有谢韶韵,却是依旧信心十足,在她看来,她的夫君是无所不能的。闻安臣方才那般维护她,因为那两个醉酒的土子调笑他便大发雷霆,大动肝火,让谢韶韵感动的几乎哭了出来。闻安臣绕了好几圈儿,有些土子便忍不住,开始出言讥讽。“这位兄台,做不出来也别强憋了,省的伤了身子。”“做不出来就认输,咱们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倒是那女子,娴静的紧,也不催促。“有了!”等那些人纷纷出言讽刺之后,闻安臣忽然一笑,朗声道:“在下便以这兰草为题,何如?”李家小姐颔首道:“可以!”闻安臣微微仰起头,一步一句,曼声吟道:“兰草已成行,山中意味长。坚贞还自抱,何事斗群芳?”四句一出,满场皆惊!霎时间,这片地界儿安静的针落可闻,竟每一个人说话。有些人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闻安臣,还有一些,则是脸上神色如痴如醉,竟是如醉酒一般。“好诗,好诗!”过了良久,那李家小姐方才率先鼓掌叫好,她瞧着闻安臣,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激赏赞叹。“好诗,好诗!”众人纷纷道,叫好连天。闻安臣哈哈一笑,抱了抱拳,团团做了个揖,笑道:“各位谬赞!”这诗当然是好诗!这可是郑板桥的成名诗作之一啊!兰草有许多种,此时春季也有春兰,诗中提及了春兰,那便大致扣住了闹春这个主题,这个主题扣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这首短短的小诗,确实能将闻安臣的风骨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尤其是那一句不与群芳争,更是大大提升了闻安臣的逼格:“我便是这兰草,你们在这里吟诗作赋,其实我根本就不把你们看在眼里,我根本就懒得跟你们争。但你们既然让我作诗那我就作一首诗来好好羞辱一下你们好了。”
“也好让你们知道,不是我不想作诗,不是我不能作诗,不是我争不过你们,而是不屑,不想跟你们争而已!”闻安臣自比兰草,诗文中意思对他们是颇为鄙夷不屑的,但偏偏这会儿这些文人土子们就吃这一套。若是闻安臣写出来的诗一塌糊涂还表露出对他们的不屑,那他们自然是极为的愤怒,说不得此时就要大声咒骂闻安臣。但闻安臣这首诗写的却是特别的好,他们这会儿,反而觉得能被闻安臣看不上那也是一种荣幸! 物是人非人家写的诗这么好,这般才华横溢,那瞧不起你也是应该的!李家小姐赞叹道:“闻官人才华横溢,诗作极佳,这首诗,当是本次诗会最佳的一首!”“不敢当!不敢当!”闻安臣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徐玉宸,此时的徐玉宸,脸色煞白,很是难看。“只不过。”李家小姐忽然话锋一转,轻轻笑道:“这首诗中,闻官人您除了表达了对我等这些人的不屑之意之外,还略有轻微厌世之感。闻官人您今年不过弱冠,为秦州刑房司吏,又有秀才功名,可以说春风得意。我听说闻官人你破案也颇为得力,很是得上官看重,却是不知,因何有如此厌世之感呢?这是否是有些牵强?”闻安臣心中一凛,这李家小姐不仅是诗书好,一眼看去便能通晓其中意思,更是眼光毒辣,一举就抓住了他这里面唯一的破绽。这一点确实是有些说不通,毕竟他还让我这般年轻,而且颇为热衷于功名,但这首诗中却有厌世之感,实在是有些牵强。闻安臣哈哈一笑,他也不掩饰,沉声道:“李小姐果真眼神独到,这一点说的没错。如在下这把年纪,这般前程,确实不应由此厌世隐居之感,但是……”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不知李小姐可知一个词,叫做突发奇想。一个人,无论是什么境遇,现在处于什么情况,他的前程是什么,他应该想的东西是什么……但总归会有那么某一段时间或者某一天,或者是某一个时辰甚至是某一个刹那,会忽然想一些跟他应该想的东西截然不同的东西。比如说李家小姐您现在正值芳华,应该是正好嫁人的年纪,少女思春才是正理,但您有没有突然有一日忽然想到青灯古佛终此一生呢?”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立刻便有不少土子怒容显现,说他言语无状,冲撞了佳人。李家小姐却不动怒,闻安臣的话引起了她的沉思,她低着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过这种情况。”这话一出,哪些正如斗鸡一样嗷嗷叫的土子们顿时一个都不说话了,他们一个个心中暗道:“李小姐你也太不配合了,怎么能给这厮圆场?”闻安臣心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想过。在这个时代,读书越多的女子头脑里的想法便越是纷繁错乱,这个也想过那个也想过,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并不代表她的真实意愿。闻安臣一笑:“正如李小姐您这一般,闻某人现在在这纷繁俗世之中,也是热衷功名,一心想为君王效力之人,但偶尔在睡前,在将醒未醒之时,却会想到是否就此离去,隐居山林,傲啸一生!当然,想想归想想,却终归不会这般做的。当然,你也可以说我今日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闻安臣看了一眼众土子,眼神中微带挑衅:“只是在下哪怕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却能将这愁说的有个分道理,诸位说是也不是?”这下大伙儿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们不得不承认闻安臣的话,毕竟人家写的确实是好,就是比他们强,有什么不服气的?虽说文无 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