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官,官人,别在这儿,下面好多人呢?咱们这就该下去了吧?”闻安臣低低一笑:“离着开业还有半个时辰呢,却也不着急,来,过来。”说着,他拉着张玉琳走到墙边,往那儿一站而后手搭在张玉琳的肩膀上朝下摁,张玉琳明白他是什么想法,抬头白了他一眼,而后身子一蹲,跪在她面前,低下头去。闻安臣舒服的叹了口气,侧脸往外头一瞧。他此时正靠在墙边,旁边就是一扇窗户,此时窗户半开着,下面人是什么样子他是能够看得真切的。闻安臣瞧见围观的那些人脸上基本上都带着一丝敬畏和忌惮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笑容。本来他是不大想让其他人知道这家店是他帮张玉琳开的这个事实的,但是鞠孝忠这人贼贼的,不知道怎么地却是听说了这事儿,竟然带着刑房书吏们来店里帮忙做事。而闻安臣一开始是不大高兴,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这样做却也有好处,让周围的那些人都能意识到这家店的背景和靠山,张玉琳做起生意来自然也就会少了许多麻烦,免受许多打扰,所以他便也默认了。现下看来,这样做确实效果还真是不错,半个时辰之后,闻安臣和张玉琳一起从二楼下去,张玉琳脸上还有些许晕红,那是方才情动的表现,现在还没有褪去。见到闻安臣两人下来了,大伙儿都是赶紧拜见,闻安臣冲着鞠孝忠等刑房书吏笑了笑,道:“诸位,今日辛苦你们了。”鞠孝忠等人赶紧道:“不敢,不敢,为大人做事,不敢言辛苦。”而后,闻安臣又把那些伙计们叫过来,一番吩咐训话。内容无非便是让他们好生做事,做的好了自已肯定不吝赏赐,做的不好定要惩罚之类的话,也让他们对张玉琳多多尊敬一些。其实这些话,用不着闻安臣说出来,他们自然就会这么做,现下谁还看不出来这位大掌柜的和温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少人都已经猜出来了,这位大掌柜的只怕是闻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这等关系,谁敢得罪?眼见得大伙儿凛然听命,闻安臣微微一笑,吩咐道:“好了,开始吧。”闻安臣一声令下,开业仪式正式开始。方才刚刚关上的门,此时被重重推开了,几个书吏拿着鞭炮,在外面燃放。鞭炮的噼里啪啦声响了起来,红纸屑四处纷飞,很快就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围观的人中也有许多周边百姓家的孩子,小孩听到这等鞭炮声,一个个都是很兴奋的叫喊,顿时平添了几分热闹。而后牌匾上面挂着的红绸缎也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匾牌上的字样,赫然是五个大字:“张记绸缎庄。”没错,闻安臣就是用张记绸缎庄来作为这座绸缎庄子的命名,而且在与之相关的文书上,他写的也都是张玉琳的名字,完全挂在张玉琳的名下,看起来,这座产业跟他是毫无关系的。接下来,张玉琳这位大掌柜的便是走出门来,跟各位街坊邻居见面问好,说一些请大家多多照顾之类的话。眼见得新开业的这家规模如此之大的张记绸缎庄的掌柜竟然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位如此年轻,如此貌美的妇人,大伙儿瞧了,心中都是有些诧异。但是再看看他身边的人,年纪轻轻一身华服,气度非凡,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寻常,应该是衙门里头做官的那位年轻人,大伙心中便是了然了。看来,这位年轻的官员才是张记绸缎庄的幕后东主,而这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则应该是他在外面养着的外室,而这个绸缎庄子,则说不定根本就是这位年轻官员拿来给自已这位外室玩一玩儿,消遣解闷儿的。想到此处,不少人心里也是觉得憋闷的慌,瞧瞧自个儿,吃苦受累几十年奋斗了一辈子才能开得起这么一家店面,而人家这位年轻官员,瞧这只怕连二十岁都不到,顺手就做起这么一家诺大的店面,而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自已养在外面的小星玩儿一玩儿,估计是生怕她一个人太过寂寞吧。当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而有些消息灵通,心思转得快的,瞧见了这位年轻官员之后,忽然就想起了最近在秦州城声名鹊起的那个闻大人。他们已然是猜到了闻安臣的身份。猜到之后,心中就更是生出几分忌惮和敬畏来。要知道,这位闻大人现下可是秦州第一不好招惹的,许多大人物都在他手里吃了亏的。其实闻安臣是可以不出来了,毕竟若是只是为了震慑周围的那些百姓、店伙计,以及地痞流氓等人,单单是之前的鞠孝忠他们在绸缎庄门里门外进进出出这一幕,就足以做到。但是,他们还没办法震慑到那些真正别有用心之人,所以闻安臣自已走了出来,自已站出来了。他这样做,就是非常明确的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你们不能动,他是我的人。”而且,这也算是为了安张玉琳的心,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毕竟人家跟了他,总归不能落个没下场。张玉琳不是笨人,闻安臣的用意,她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也是非常感动。说了一番场面话,而后又跟周围的街坊邻居说好了,今日晚上请大伙儿在附近一处酒楼吃饭,这开业
典礼便算是举行完毕了。而后大伙儿纷纷散去,但却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涌进绸缎庄子里面去。这些留下来的人,也是心中好奇,想看看这家新开的绸缎庄里头有些什么货物,有没有什么比较新鲜的样品。毕竟这绸缎庄子规模如此之大,在整个秦州城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里面应该会有些好东西,还是挺让人期待。留下来的这些人里,有真心想买的,却也有别有用心的,比如说,有些心思灵巧的就想了,我若是在里头多买东西,能不能顺路跟闻大人拉上关系?还有那些刑房书吏们,基本上也都留下来了,每一个人进了店铺之后都是买了不少。闻安臣瞧见了,赶紧道:“别介,别介,量力而行就成,别买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身家么?别打肿了脸充胖子!两银子是心意,个大钱儿也是心意,看自已就成,有钱的你就多买点,没钱的,也不用强撑着脸面。咱们什么关系?不用来这套!只不过嘛……”闻安臣话锋一转,笑了笑,道:“若你们真是需要买绸缎买布匹,来我这儿买,指定是比去别家要好得多,我这儿货品,多且全,质量也是没的说的,绝对好。而且价格也比别家格外要低一点儿。”他说的这倒真是实话,由于这些货物,都是赵记大车行的那些大车,从各个产地直接采买过来的,省了运费,同时进价也比较低廉,所以成本就很低,所以他哪怕是卖的比别家价格要低一些,其实利润也比别家要大,而且还要大不少。听了他这般说话,那些涌进来买东西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取笑。这位年轻的贵人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却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夸起自已的店里来了。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闻安臣还真没有说假话,这里的货品,种类何止是一个繁多就可以形容的?简直是多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各种各样的都有,有许多甚至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而且用料也确实都非常扎实,没有那等滥竽充数质量低劣之辈,而且其价格着实是比别的店面里头要便宜那么一些的。有些货品,他们之前也在别的店里买过,此时一对比下来,却是发现张记绸缎庄比别家起码要便宜个半成。半成,放在后世,也就是百分之五,也就相当于买东西打了九五折,这也算是很不小的一个额度了。要知道,闻安臣这儿,那可是相当于全场一直都在打九五折呀!这些人瞧见之后,心中也很是高兴,又是担心,这只是张记绸缎庄开业的 赵记大车行二七九一时间,张记绸缎庄生意非常火爆,店里伙计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张玉琳瞧见店中生意这般好,也是高兴的紧。她看了闻安臣一样,目光柔柔的,心中暗道:“这一切可都是他的功劳哩。”而这些购买了张记绸缎庄的丝绸布匹的人,回去之后,自然也会向外宣扬自家得了这么一个便宜,一时间他们便帮着张记绸缎庄免费的宣传,帮着绸缎庄把名声很快的就扩散了出去。没过多久,这块儿周围的那些百姓便都知道了,十字路口这儿新开了一家张记绸缎庄,里头货品种类齐全,价格也颇低,质量也非常好,慕名而来之人,由此纷纷不绝。而张记绸缎庄的名声也在不断的向外扩散。之后数日,张记绸缎庄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的火爆,每日的销量、购买人数等都在增长,等到第四天,才终于停止了增长,维持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程度。到了这会儿,整个秦州城,大都已经知道了张记绸缎庄的名声,也都对这一家虽然新开但是质量过硬价格不高的店面,有了相当程度的认可。闻安臣连着好几天,每天都往那边儿走走,眼见得生意这般好,便也放下了心。张记绸缎庄的生意这么好,自然而然的就挤压了城中其他绸缎庄的生意,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其他的那些绸缎庄,也都是眼红张记绸缎庄的生意这般好,眼红之后便是忌妒,嫉妒之后便是愤恨,而愤恨之后,那就是想着怎么耍点儿阴招损招儿来打压张记绸缎庄。甭管这些竞争对手们打算怎么做,但他们在做之前,自然也都是会略略打听一下的,而当他们打听出张记绸缎庄背后的人是谁之后,立刻一个个都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提这事儿了。老天爷!原来这家新开的绸缎庄背后,竟然是闻典史闻大人!这位蹿起极快,平步青云,年未弱冠已经当上了一州之典史,可谓是权势赫赫的少年权贵,整个秦州谁人不知,谁人不识?而就连同知大人都拿他无可奈何,这秦州城中又有几个敢得罪他的?碰上这种事儿,他们也只能是认栽了。这件事,在闻安臣安静的读书生涯中,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波澜而已,波澜过后,依旧还是平静。只不过,在这件事过去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后,又有一点小小的波澜泛了起来。这一日,是万历五年的九月初一,已是夏末秋初。而这一日,也是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正式成立的日子。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设在城南的一处大院子里头,这处大院子本来就是赵记大车行的产业,只不过买下来之后,由于地点比较偏,就一直没有用上,闲置了下来。于是,赵纯跟闻安臣商量了一下之后,便把赵记大车行行货运分行安在了这里,闻安臣自然也乐见其成。毕竟,要在秦州城中找一块偌大的地面也实在是不大容易,而直接就用这块地皮,也是方便了,还省了一大笔钱。这处院子本来已经荒废,荒草遍布,甚至还有野兔狐狸什么的出没,不过后来已经被赵纯找人修葺过,整修一新了,荒草什么的都被铲除,地面也重新平整过,四周那些有些倒塌倾颓的院墙房屋,也都已经重建。现下瞧着,却是很崭新很气派的一处大院子。此时在这处大院子里头,整整齐齐地停放了一百余辆马车,这些马车,全部都是新式的四轮马车。所有的四轮马车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如同正在等待阅兵的土卒一般,而闻安臣和赵纯两人,便就站在这些马车前。闻安臣瞧着这些马车,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神色间甚至有些无法掩饰的激动。这些马车,便是这数月以来的成果,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四轮马车制造分行等几个商号,数月以来,共同努力,终于是打造出这一百一十二辆四轮马车来!而为了制造这些马车,闻安臣也是把自已的身家都给投进去了,不但张居正给他的那些黄金都已经折了白银投了进去,就连他升任典史之后,人家送的那些礼物,他也都投进去了。那些礼物中的银钱自然是直接就花了,就连那些珠宝首饰等,也被他拿去换了银子。他现在身上所有家当,不过是一百余两出头而已,可谓是一穷二白,已经是又回到了前年刚到秦州那会儿的状态。当然,现下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他手里头还有一座绸缎庄子,而且收益还很是不错,每日都有相当数目的银钱进账。赵纯在一边笑道:“怎么,闻大人,心有所感?”“是啊!”闻安臣叹了口气:“区区数月,便有今日之景象,竟还有些不敢相信。”赵纯点点头:“是啊,我也有这般感觉,似乎昨日咱们俩正在商量着要弄这么一个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今日就把这个东西给弄好了。这不,一转眼儿,到了开业的日子了。”闻安臣哈哈一笑:“看来是咱们俩做事太快,太好了些。”和赵纯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微笑。闻安臣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他和赵纯,都是那种事业心很强,一旦确定了什么目标便全力去做,不畏惧一切困难,全速向着目标冲刺的人。所以他们在各自领域,还都算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闻安臣以未及弱冠之龄能够当上堂堂一州之典史固然是异数,而赵纯从一个老管家,给主人家打下手掌柜的变成了赵记大车行这个整个巩昌府规模最大的大车行的掌舵人,又何尝不是对他这一生努力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