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沐浴之后歇息,老翰林便和柳氏说悄悄话儿道:“我看老李这个儿子甚好,平常和老李闲话他也有和咱们做亲家的意思,你怎么看?”
柳氏凝神想了一会,笑道:“迁都在即,还怕寻不得一个好女婿?英华才十五,倒不急在这一时。且慢慢儿察考罢,若是李公子人品性情都合适,也未尝不可。”
瑶华十五六岁上头,大儿子到京里探亲,执意要父亲把妹子许给他一个来京赶考的同窗。老翰林听得儿子把那同窗说的千好万好,也甚中意,偏柳氏不肯,说要慢慢儿察考。那人等不及,中了进士就另说了一门亲事,耀祖好生抱怨。谁知不过半年,那人就将娘子的陪嫁嫖赌花净。因此,老翰林觉得妻子慢慢儿察考实为挑女婿上策,再替瑶华择配,察考了梅家两老带亲戚朋友足足三四年,才放心把女儿嫁过去。瑶华嫁过去琴瑟和鸣,公婆也和气,亲友也没有歪缠的,日子过的极好。瑶华不是妻子亲生的,尚要考察好几年,英华是她心头宝贝,自然也要细细考量,若是一口答应才是怪事。王翰林也慎重,就道:“且看罢。他家上下倒和气,就不晓得同族怎么处。”
柳氏觉得女儿还小,迁都之后世家大族的良家子弟要多少有多少,尽可以慢慢儿挑那家世清白,人品高洁的。是以丈夫答应她慢慢儿察考,她就不把李知远放在心上,和王翰林商量家务,取弟弟寄来的信给他看,道:“英华舅舅说咱们梅里离新京城太近,置田庄没什么好处,劝咱们在梅里镇左近买几亩地,种些粮食果菜家用也罢了。我就托他替咱们买几亩罢。”
王翰林在庶务上一向不大通,都是听柳氏的,柳氏说什么,他都嗯嗯点头。
柳氏又道:“都传新京城没有城墙,若真是这样,倒不必再在京城置宅。英华舅舅打算就在咱们梅里镇安家,说不得过几日会有一两个管事要在我们家暂住。”
“舅老爷若在梅里长住,你也多个地方走走。甚好,甚好。”老翰林笑道:“住的地方么,就把耀宗的住处先挪出来罢,英华隔壁不是还空着,先给儿子住罢。儿子说亲还有时日……”
“儿子也有二十了。”柳氏啐道:“到儿子这里你又不急了?我看隔壁芳歌甚好,只是陈夫人和她生母的性情儿都不晓得,且住一年半载,大家摸清了脾气再说罢。”
“英华不急,耀宗越发不急了。”王翰林拈须,笑道:“女儿嫁不到好人家,拼着撕破脸和离改嫁也罢了。娶个不贤的儿媳,养出来的孙男孙女俱不中用。还请夫人加倍用心替耀宗挑个好妻子。”
这不贤像是指摘大儿媳,柳氏对大儿子一家,都是能绕就绕开,从不多讲一句,就扯开话柄笑道:“你儿子使人来报平安,还特为捎了两块好砚与你。”就把搁在窗下条几上的小匣递与王翰林。王翰林生掀开匣盖去看,两块新砚不过花样新巧,他却握在手里不忍放,欢喜摩娑到夜深。
且说李知远到家洗了澡,才把头发擦干扎起,赵十二就使人来请。他连腰带都没有来得及扎,趿着一双新布鞋就过来了。却见赵十二院里当中厅堂四角点着四只儿臂粗细的蜡烛,蜡烛里头不晓得放了什么香料,厅里香气幽雅。赵十二也是才洗的头,一头乌亮的头发披在肩上,越发衬的他唇红齿白,美色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