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泱道:“在前面的铺子,买了些水囊,还有瓦罐,拉上这些东西,再去一趟济民堂,韩郎中在那里等着咱们。”赵学礼屏住呼吸:“你在药铺买东西了?”赵洛泱道:“韩郎中跟着咱们一起去给三婶看症。”赵洛泱瞧着她爹半天没喘气儿,立即补了一句:“我跟韩郎中商量好了,将白术卖给他,他给三婶看病,不要钱。”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睛,赵学礼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是怕花钱,女儿能找到郎中去给三弟妹看病,那可是好事。主要请郎中的银钱没个定数,几十贯的都有,他怕会拿不出那么多。“爹,您就放心吧,”赵洛泱道,“女儿心里都有数。”赵学礼心里念叨,你有数,我没数啊!一会儿几贯钱,一会儿几十贯钱,一会儿杀了山匪,一会儿又将药铺管事送上了公堂,他真不知道女儿到底都能做出啥来!“爹,咱得快点了,”赵洛泱道,“回去的路上我还要去一趟钱家村。”赵洛泱准备送些白术给钱老太,若是时疫来了,这药也能有些用处。除了钱老太,她还会给王掌柜、丁衙差也都留些白术,也算是感谢他们的帮忙。她恐怕丁衙差不肯要,特意嘱咐韩郎中,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帮忙送过去。这些事都安排好了,取了买的东西,她就能带着大家回去了。……天渐渐暗了。杨老太一直向路上张望。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买牲口不顺利?“娘,别看了,”罗真娘道,“您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好久了。”杨老太没有应承。“那是不是他们?”罗真娘还想要劝说,却看到官路远处,隐约出现了些影子。他们已经都从山上下来了,就在山脚下的官路旁等着赵学礼等人,所以官路上有什么动静都能立即发现。“不是吧!”吴铁匠的媳妇乔氏道,“我瞅着可是好几架车呢,车上应该还放着物什,说不得是城中的人家出行。”就算赵学礼他们果然买到了牲口,哪里还有银钱买东西?乔氏恨不得去城中那些人一无所获,所以发现了蹊跷立即开口反驳。“是他们,”杨老太斩钉截铁,“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识得,就是他们回来了。” 不信杨老太这样一喊,身边的人纷纷向路上张望。乔氏微微撇了撇嘴,杨老太多大年纪了?她都看不清楚,杨老太就能认出是赵家兄弟?等到一会儿走近了,还不得臊死这老家伙。吴铁匠看到媳妇儿等着看戏的模样,不由地咳嗽一声。“你咳嗽什么?”乔氏白了一眼吴铁匠,一直念叨赵家人好,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见赵家人顾着他。跟前跟后的围着人家,落得什么好处了?乔氏想想自家丢的包袱,就一阵阵心疼,包袱里有衣物、吃食还有些银钱,都滚到山崖底下了。乔氏一阵心疼,冷声地向吴铁匠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山崖底下捡包袱。”山崖下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包袱掉下去的也不止吴铁匠一个,大家也想要试探着去捡,结果下到半山腰就都回来了。直上直下的陡坡,下面还有一条河,掉下去就上不来了,下山绕过去捡的话,路也不好走,不要说包袱不一定就能找到,这一来一去恐怕一天也回不来。搬迁队伍是不会等他们的,等大伙儿都走了,他们就只能独自前行。经过了山匪的事,大家发现还是聚在一起更好,这次若不是齐心协力,哪里能活这么多人?大家这样一想,开始向杨老太讨主意,昨晚将他们带出来的,可不就是赵家兄弟,赵家兄弟去城里了,这儿还有他们的老娘在。杨老太让大家生火烧水,将水囊都灌好,大家全都照做,让大家不要跑远在这里等,大家也都听她的。正因为所有人都太给杨老太脸面了,乔氏恨不得杨老太立即就栽个跟头。“娘,真的是他们,”那行人越来越近,罗真娘也看清楚了,“头一个车前面,那不就是学礼吗?”杨老太扬起眉毛,脸上尽显得意的神情:“从我肚皮里出来的,我还能认错?”罗真娘道:“是,娘最厉害。”确定是赵学礼他们之后,杨老太又觉得奇怪:“驴车上都拉了不少东西,他们买啥了这是?”说着杨老太看向罗真娘:“你将娘家带来的银钱给他了?”罗真娘是真的给了,这次赵学礼去城中,她将娘家带来的两支银簪子塞了过去。开始赵学礼不肯要,她劝了几句:“家里人都好好的就行,将来安稳了你再买给我。”赵学礼心怀愧疚,那是丈人和岳母给的嫁妆,现在老两口不在了,也就只有这些念想,卖在半路上,就再也寻不回来了。罗真娘道:“物什能比人重要?若是我们都不在了,还要这些做什么?”赵学礼这才将东西收下。
杨老太看着罗真娘的神情,心里有数了,她那完蛋的儿子是将媳妇的银钱都花光了。“买这么多做什么?”杨老太嫌弃地道,“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一同去,哪有这样祸祸的?你也是耳根子软,妇人这样没啥好结果,看看我就知晓了,自己得给自己留点,哪天万一他良心坏了呢?”罗真娘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杨老太又补了一句:“千万不要教坏我孙女,让她将来也跟你一样,夫婿一说话就听之任之。”“娘,”罗真娘道,“媳妇知道了。”这还是亲妈不是?婆媳俩人说着话,罗真娘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后面的驴车上也是满的,哪有那么多银钱,难不成是宋家买的物什?”“八成是呗,”杨老太道,“之前宋太爷藏着掖着,现在……却买这么多,我看他是有钱烧的。”杨老太确定那些物什不是他们家买的,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别说没有银钱买,就算有银钱,也不会这般。七架驴车到了跟前儿,众人立即围了上去,一起凑钱买驴车的人都笑弯了眼睛,想知道哪头牲口是他们的。“真厉害,这才出去多久,就把事都办好了?”“是啊,我看这牲口个个儿都精神的很。”“咱们凑的银钱够用?”赵学礼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赵洛泱姐弟三个跳下车,都走向杨老太。“奶,”赵洛泱道,“以后咱家就有车坐了,可以轮流在车上歇着。”杨老太刚要夸赞赵洛泱,赵洛泱想起了三婶,立即转身将韩郎中带过来:“奶,这位是韩先生,先生听说三婶动了胎气,特意跟着我们前来给三婶看症。”杨老太还没问车上都是啥东西呢,孙女儿又变出一个人来,而且是位郎中。不得了,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哪个郎中会愿意走这么远来给看脉?杨老太立即向韩玮行礼:“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多大的福气才能请动先生。”韩玮道:“您别这样说,我与令郎和您家孙女虽然今日才见到,却相谈甚欢,若是能帮上忙,我自是欢喜。”韩玮说完边问:“病患在哪里?”罗真娘上前去搀扶陶氏,陶氏歇了半日,倒是觉得好了许多,现在听说有郎中来给她看症,脸上都是错愕和惊喜。陶氏鼻子发酸,虽说她一直埋怨肚子里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就算是半路上掉了,那也是他的命,可谁不愿意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好地来到这世上?玮坐下给陶氏诊脉。赵家女眷就围在旁边候着。杨老太也帮不上忙,就走出来找到赵学礼:“这驴车上的物什都是你买的?”赵学礼点点头。杨老太刚要接着问,就听儿子道:“剩下还有四架驴车上的物什,也都是咱们买的。不过有些粮食咱们一家人吃不了,会分给丁大哥和牛大哥他们,若是谁口粮不够了,也能来买,我们多少银钱买的,就多少银钱匀出去。”其实赵学礼后面的话,杨老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前面。“你再说一遍,”杨老太道,“你说多少东西都是我们家的?”赵学礼道:“加上咱们的,五架驴车,不过装的不算满,毕竟咱们只能用一架车,一会儿大家分分,一架车应该差不多能放下。”“你等一下,”杨老太忽然伸手指向赵学礼的鼻子,“你出去花了多少银钱?”赵学礼抿了抿嘴,正思量着如何说,赵洛泱就挤了过来,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杨老太:“奶,这是您放在我这里的银钱,以后您还是自己拿着。”这些银钱不算她的财富值,放在她这里着实占地方。赵洛泱接着道:“买的东西没动用您一文钱,您就放心吧!”沉甸甸的包袱拿在手中,杨老太的心又回到了胸口,没动她的银钱?杨老太看向赵学礼:“将你媳妇的嫁妆卖了?”如果儿子敢说是,看她不打死他。“没有,”赵学礼道,“簪子都好好的拿回来了。”那是咋回事?咋有这么多?杨老太想要问,偏偏没有人与她说,她急得心里就像有个小手在挠啊挠,她转头盯上了孙儿赵元吉。杨老太一把将赵元吉拉到一旁:“快说,这东西哪里来的?”“我阿姐赚的,”赵元吉向周围瞅瞅压低声音,“这次出去,阿姐赚了几十贯。”杨老太心一揪,她不信,骗鬼呢?看她像吗?杨老太道:“车上东西都是咱的?”赵元吉点头:“这,这,那还有那个都是,有几石米粮、草料、牛皮、药材、盐、鸡蛋还有一匹布、麻鞋,连水囊都买了好多。”杨老太越听越迷糊,越听越不敢相信,恨不得立即爬上车去看看。对,得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