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四下无人,因着孙长老的这一声喊,居然自房前屋后树丛里,齐刷刷站出了一堆手持长矛的高大族人,神情凶狠地朝沈雁和方元二人大步走来。方元猝不及防,压根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发这等变故,急忙道:“孙长老,这是何意?”孙长老目光凌厉,逼问道:“你们二人混进寨子是何用心!”“奉长风武院之命,来换悲叶花啊!”方元无奈道。孙长老振振有词道:“不可能!长风武院的人近期从未来过寨子里,你们一定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否则怎么会知道康时染疾的事!”方元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诚实地说,是因为自己聪明吧?不过,他倒是从孙长老面对可疑人物时也很耿直的话语里,抓到了一个名字,康时。几句话之间,那一群潜伏在暗处的高大族人已经靠近了沈雁和方元,方元心知这老头冥顽不灵,三言两语是说不通了的,也就不再客气,运转起无尽天诀,身形矫健地避开了这些族人的攻击。而沈雁修为更高,索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旁边冲过来几个人,他便袖子一挥,震翻几人,动作轻描淡写,从容不迫,威力却相当惊人,根本无人近得了他的身,反而边上躺了一圈跌在地上痛呼的古陀族人。这一幕看得小姑娘唐小冬又害怕又着迷,她鼓足了勇气,开口大声道:“住手!任哥哥他不是坏人!”孙长老本来就被眼前这两人的反抗气得不行,这会儿听唐小冬敢这么说话,抬手就是一个栗子猛敲过去,痛得唐小冬眼里立刻冒出了泪花。孙长老厉声斥道:“闭嘴!”而唐小冬哭得稀里哗啦,不管不顾地大喊一声:“孙长老你真讨厌!”然后她愤怒地瞪了孙长老一眼,甩起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开了。孙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扬起手作势要追着打她,唐小冬见状跑得更快了,差点没绊倒。要不是因为现下的气氛不合适,沈雁可能就笑出来了。这古陀族人的脾气,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论男女老幼,认准了一件事,就会死咬着不放,不管旁人怎么说。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又该如何从固执无比的孙长老这里脱困?懒得移动身形的沈雁想到了这一点,正在不断闪躲他人追击的方元同样也意识到了,两人于不同境况中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忧虑。方元思虑片刻,想着要不然试着从康时这个名字下手,顺着孙长老的话将计就计?正在他要出声开始胡扯的时候,村落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听到这个声音,孙长老和其余族人的表情皆是一变。伴随着号角声,有一个族人急急跑过药堂外那条连通寨内各处的小道,口中喊着:“有一批外人想要闯进来!各位兄弟快随我出去阻拦,其他人待在家里,千万不要出来!”他声音传及的地方,很快就有古陀族的男子手持家伙冲了出来,渐渐汇成一股涌向寨口的浪潮,其中甚至有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至于妇孺则不见踪影,大概都是依言躲在了家中。这下子,孙长老盯着方沈二人的眼神更是冒了火。他愤怒道:“是不是你们的同伙?你们里应外合,究竟要对我古陀寨做什么!”方元有口莫辩,他也是懵的,他分明是独自前来,哪里知道这群突如其来的闯寨者是什么来历?沈雁在略微诧异之后,心下却是了然。他气定神闲,对孙长老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还是说实话吧。外头那群人,是来追杀我的。”孙长老没料到沈雁会这么说,他一脸怀疑之色:“莫要骗我!”沈雁不慌不忙道:“孙长老,他们口中必定是宣称有人夺了他们一样宝贝,追杀至此,见那人可能闯进了古陀寨,所以要进来搜寻一番,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寨口求证。”孙长老见他说得如此笃定,表情里生出几分犹豫,他粗声道:“那你究竟有没有夺走他们的宝贝?”沈雁苦笑一声,道:“他们人多势众,我如何夺得了?那本就是我应得之物,他们无非是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罢了。”他语气真挚,不由得人不信,孙长老沉思稍倾,伸手挥止了那些族人的动作,命他们中的一半赶去寨口支援,剩下一半守在这里看着沈雁和方元。孙长老道:“哼,我姑且信你一会儿,要是你所说有假,我古陀寨定然不会轻饶你!”他居然真的信了。方元面露愕然,他已经学会了无视古陀族人对他的视而不见,这时他听着沈雁的话,知道他所说应该不假。方元的确见到有许多人追杀这位任兄,但此前并不知晓是为了一件宝贝。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从拍卖会上得来的无名石头。沈雁其实也是赌一赌,这古陀族人极度排外不假,但若是见到被外人追杀,而闯进了寨中避难的人呢?会不会心生同情,反倒将他视为寨内的一员,同仇敌忾?
这会儿看孙长老的反应,沈雁知道,他赌对了。而且沈雁直觉,或许是由于外貌的缘故,从他口中说出这话,孙长老轻易地就相信了一半,要是换作方元来说,估计会起截然相反的效果,他们二人直接被丢出去跟闯入者作伴也说不定。古陀寨人会养成这等怪异又偏执的心思,也不知道是曾经经历了些什么。场面很快陷入了僵持,孙长老和剩余的十来个族人,面带谨慎地围住了方沈二人,静候着寨口拦人的动静。沈雁闲得慌,索性同孙长老攀谈起来,他温和道:“孙长老,在下任阶,这位是我于逃亡途中结识的救命恩人,名唤方元,若不是他,我怕是早就遭人所害了。”听见方元是沈雁的救命恩人,孙长老的面上露出几分犹疑,似乎并不相信这一点。孙长老问沈雁:“他真是长风武院的学员?”“想来是的。”沈雁颔首道,“其实我此前听过他的名声,在长风武院中,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说着,他还笑看了方元一眼,方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有些赧然,轻咳了一声。孙长老自己嘀咕道:“我要是庄飞羽,肯定不招这样的祸害……罢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庄飞羽是长风武院的院长,曾在入院选拔的最后一关中,出声宣布过方元的胜出,此人年约四十,相貌颇为俊朗。沈雁莞尔,轻声试探道:“祸害……孙长老何出此言?”“面貌如此丑陋,不是祸害,又是什么?你也离他远一点,他以后必定要为祸四方的!”孙长老断然道,他又转头看向方元,“对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悲叶花还有,但是我不想换给你!”方元:……这位孙长老耿直坦白到了这个程度,直叫方元连愤恨都愤恨不起来了。而且生平头一次被人这样连番骂丑,也是颇新奇的体验。物极必反,他竟然已经开始觉得孙长老这人还挺有趣的。方元便道:“孙长老,我有任务在身,若拿不到悲叶花,肯定吃不到好果子,你可否放下成见,通融一番?”孙长老就道:“我管你吃好果子还是坏果子!”方元继续道:“那我把物资交给这位任兄,让他找你换悲叶花,行不行?”孙长老嗤笑道:“你以为我傻?”方元道:“不敢不敢,要不,我回去把任务退了,然后换别人接了任务再来?”这回孙长老思索了一下,道:“那也得看来的人是谁,反正今日见了你,我是信不过这长风武院了!”方元还真想过回去把任务交给方明诚,托他再来一趟,不过以诚哥的模样,到了这里,虽然排不上最丑,肯定也要遭人白眼,估摸着也是换不成悲叶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落下风,内容又好笑得紧,沈雁听得眉眼弯弯。见孙长老油盐不进,方元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唐小冬说过的话,他道:“敢问孙长老,你是否见过比我还……丑的人?”唐小冬说他在所见丑人里排倒数第二,所以方元对那个被称为最丑的人,倒生出了几分好奇。孙长老听了这话,面色一黑,正欲发作,就听得一旁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吵嚷声。定睛一看,是刚才匆匆跑开的唐小冬,扯着一个中年男子回来了。唐小冬一边拖着那人走,一边还在催:“族长快点快点!再不过去孙长老就要随便杀人啦!”孙长老:……被称为族长的男子愁容满面,这会儿强自露出敷衍之色,连声应好,他抬头看见孙长老,正要开口打声招呼,却瞥到了他面前的沈雁和方元二人。他见到方元的时候,明显一愣,然后戒备道:“两位来我古陀寨,所为何事?寨口的闯入者,与你们又有何干系?”沈雁在看到族长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了把握。他满面郁色,看起来心力交瘁,且有他人的病气缠身。沈雁道:“族长姓康?”这话一出,不光是族长,孙长老和方元都是一惊。族长姓康名荣,他惊疑道:“你是什么人?”这个反应,间接坐实了沈雁的猜测。既然孙长老说了有个名叫康时的人身染重疾,而且全寨人都因此人的境遇而忧心忡忡,想必是族中极为重要的人物了,再加上年约四五十的族长,会是这副神态。种种线索串连起来,沈雁心里已经得出了答案。他不再拖延下去,开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