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霜迟,将萨尔带回来。”
约律亚1
约律亚·由切斯特, 出生于西奥多王国的大贵族之家,从小就是公认的贵族典范。
雷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约律亚的情景,那时候他才七岁, 在王宫的花园里玩耍,然后十五岁的约律亚从喷泉池后边走出来,阳光灿烂,飞溅的水珠形成彩虹笼罩着约律亚, 小小的雷蒙被那种似乎只存在于典籍当中的美貌震撼了。
小孩子对美丑的反应是最直接的,从那一天起,雷蒙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约律亚后边,有事没事就看着他傻乐。
两年后, 雷蒙九岁, 约律亚十七岁, 他没有接受家族安排的清闲职位,而是跑去前线参加了战役,那场战争死了不少人, 约律亚也被贡德拉王国的军队俘虏。
幸好约律亚是瞒着家族参战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贡德拉王国只把他当做普通的西奥多士兵关押起来,这无疑减少了营救难度。
雷蒙当时虽然已经开始学习剑术了, 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资格参与那场营救,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约律亚不是被秘密潜入贡德拉王国的营救队伍救出,也不是被议和大臣用贡德拉的俘虏交换出来的, 而是被一个看起来肮脏的下等人送回来的。
据那个贫民说, 约律亚身无分文, 又不能在贡德拉王国显露身份,一路是靠着给人做工赚取路费和食物,这才回到国境之内的。
雷蒙的父亲询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又问他为什么约律亚回国后不回家,反而先去找了他一个贫民。
那个贫民第一次面对大人物,非常惶恐,并不敢说谎,他说他的弟弟是约律亚的战友,约律亚是为了送回战友的遗物才来找他的。
约律亚的战友,一个名字都没有人记得的平民小兵,遗物是一只金怀表,是那个小兵为长官挡刀后得到的赏赐。一件没有任何标志的物件,可是约律亚完全可以将那只怀表卖掉,这样的话他早就体面回国了,也不至于弄成这样狼狈的样子。天知道当雷蒙看见约律亚蓬头垢面的样子时有多震撼。
至于那个战死的小兵,凭约律亚的身份,只要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安排妥当,根本不必约律亚做出这样的牺牲。
以上,是雷蒙九岁时候对约律亚说的,这也是当时所有贵族的想法。
约律亚当时听完,却只是说道:“这太傲慢了,同为主的子民,我们不应当如此。”
约律亚描述了他一路上的见闻,他说他见过底层平民的生活,见过那些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孩子,见过他们的挣扎与麻木……说着说着,他目光坚定起来,“雷蒙,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活着,现在我明白了。”
九岁的雷蒙懵懂地看着他。
后面的那几年,约律亚一改之前的作风,非常积极地活跃于政坛之上,很快他就展露头角,为女王陛下办成了好几件大事,成为了王都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还提出了不少有利于平民的法案,每次有一条通过,他就高兴地在庭院里架起竖琴唱歌。
他还帮助许多被贵族权势欺负的平民讨回公道,有一段时间,雷蒙每次从街道上走过,都能听见这位表哥的传说。
九岁的他不懂,可是后面那几年,他渐渐明白,约律亚的品格有多么高尚。
这也是他来到奇幻乐园后,渐渐对园长、对萨尔、对迟小真等人产生好感的原因,在他们身上,雷蒙总能看见和约律亚相通的地方,那种身居高位、却不盛气凌人,反而同情弱者,愿意为弱者的处境与未来发声的美德。
“后来……我十五岁那年,约律亚忽然接受教皇的册封,成为了教会的圣子。而我从来没有发现他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
雷蒙痛苦地捂住了脸,半晌后才道:“萨尔冕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
在他对面,萨尔缓缓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父母,你的女王呢?你是在害怕他们也不是人吗?”
雷蒙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是,萨尔冕下,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或者说,只有乐园了。”
萨尔嘴角一扬,“为什么?你就不怕我们也是骗你的?”
雷蒙摇头,“萨尔冕下,我不怕您取笑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看到西奥多的子民,也能像乐园里的游客那样。”
萨尔略略点头,看起来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园长允许我过来,当然也是希望能帮助到你。”
不等雷蒙露出欣喜,他接着道:“不过,我家园长脾气好心肠好,我却不是那么好的人,雷蒙,你或许不知道,我和你之间,还有一桩仇恨没有了结。”
雷蒙一愣。他想了半天,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萨尔,明明从一开始,就是萨尔害得他一再被贬,每次都搞砸了他的差事,但是如今他对萨尔的印象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再加上有求于对方,听见萨尔这么说,便讷讷点头,“您想怎么了结。”
砰的一声,萨尔在雷蒙脸上打了一拳,打得他脑袋歪向一边,脸颊当即肿起来老高一块,萨尔看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满意极了,颔首道:“勉勉强强吧!”
雷蒙:……
萨尔说完,取出一页雪白的纸,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散发着惊人的超凡气息。
“这是‘书中游’体验馆的一页空板,附身约律亚的魔物被多丽娜杀害,他被魔物吞噬的一切就会变成能量散溢出来,你把你和他的故事写进去,空板就能自发收集约律亚的能量。等到故事生成,也许你就可以知道,约律亚当初遭遇了什么。”
雷蒙接过了那一页空板,他手指微微颤抖着,隐约知道,自己这一步迈出去,将再也不能回头了。
约律亚2
如果现在有很多时间, 雷蒙会把这个故事从他七岁那时候开始写,但是现在分秒必争,他只能凭着直觉, 选定约律亚成为圣子的前一段时间,选定那段他认为绝对属于约律亚的时间。
十年前,西奥多王国。
少年雷蒙从外面迈进来,就看见了约律亚站在庭院里的阳光下, 正举着一张羊皮纸满怀欣喜地观看,那纸上的内容不多,但约律亚却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仿佛舍不得移开。。
相比起其他同龄的贵族青年, 25岁的约律亚显得成熟稳重, 他忙碌了很多天, 眼下有点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一点点胡茬,明显没有好好打理过, 然而即使这样,他依旧俊美得让人有些心惊。
雷蒙每一次见到他,都好像回到了还在七岁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全新的惊艳, 看见约律亚对那张羊皮纸爱不释手的样子,他惊喜道:“约律亚,政令通过了?”
约律亚这才回神,眼神非常明亮地看着他,将羊皮纸凑到他面前跟他分享, “是的, 通过了!”他欣喜地在半空中比划, “等瑞格区拆除,铁路全面连通,一切就都好了。”
瑞格区是哈瓦城最大的平民窟。
说来可笑,哈瓦城是距离王都最近的城市,但论起经济水平和繁华程度,却是半点都沾不到王都的光,不仅如此,哈瓦城还有一个巨大的贫民窟,那个贫民窟里居住着将近六万的贫民,在贵族的眼里,里面肮脏不堪,是想起来都会觉得晦气的地方。
多年来,瑞格区就像是一颗长在哈瓦城里的瘤子,非常之碍眼。但一直没有人去动瑞格区,因为瑞格区里聚集的都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夜里,那些贫民在瑞格区像是扭动的虫子一样扎堆残喘,可等到了白天,他们又变成了哈瓦城里走街串巷的小贩、富人们拉车的畜力、任劳任怨的工人……
约律亚早就有心整治瑞格区,他认为瑞格区的地理位置非常不错,将瑞格区拆除,腾出地方修建铁路,哈瓦城就有了连通南方的脉络,经济实力将大幅提升,哈瓦城的平民也能沾到经济发展的好处。
他的这项提案毫无意外地遭到了许多反对。大贵族们认为修铁路很贵,把六万贫民腾出来的安置费更贵,即使也要修铁路,也可以另选一个地方,绕开瑞格区,能省下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