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辅于深夜带着医官来到帝侧殿,随即遣走了殿里的所有宫人。
被惊动的内务司众臣被国辅严令禁足。整个王宫无人能踏进帝侧殿一步。
医官从殿阁内退身垮了出来,轻轻的掩上了高大的殿门。
他转过身,望着寒风之中静立的两个男人。
一个衣冠规整,冷肃清雅。一个衣袍凌乱,忧心入骨。
他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向那一身朝服的端雅男人走去。
他拱手一礼,沉声道:
“国辅大人。陛下胎脉不稳,还不宜同房。现下动了胎气,虽已服下灵药调身保胎,但还需卧床静养少则半月。”
男人的声音辨不清情绪,连神色都毫无起伏:
“陛下怀胎已有几月。”
“未足叁月。”
寒夜沉寂。
待有片刻,那声音淡淡道:
“下去吧。”
未等医官退身,本静肃的声音剥落下那层淡然的伪装,露出锋锐的万刃直逼他心口:
“今日之事,封在口里,烂在心里。”
刺骨的目光杀意凛冽,让所见之人一阵胆寒。
医官承礼的双手不停颤抖着,他艰难的吞咽了一遍口中的唾液,慎重道:
“是。”
殿阁的大门外,只剩下两个人。
“这孩子不能留?”
稀薄的气音险些被风声掩盖,詹南客忧虑显于面,似是还未从方才的惊险中脱身。
禁足内务司官员,隔绝所有宫人,严令医官透露半点风声。
师央所行,已然意味着小满腹中的孩子暂不能坦名于世。
“留与不留,要先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
师央回归的平静无波之中,夹杂着如这冬夜一般的寒凉。
“若她想留下,就冠我之名,名正言顺的留下这个孩子吧。”
詹南客忽生不自控的急切。
他心无他念,他只是不想她难过,不希望她陷入伤痛。
空然无物的眸凝出了一缕别样的色彩:“她不会不清楚大局为重。”
师央侧首望向詹南客:
“况且,若真冠你之名以詹南血脉存在于世,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言一出,正中得詹南客顿时哑然。
幽弱的叹息之间,他沉闭下了眼,眉心是难抑的微颤,口中再无言说。
凛然高姿的肃雅男人转向他,对他拱手揖礼。
以恭敬的模样掩盖着那抹压迫力:
“此夜过后,一切如常。陛下染疾休养,劳烦帝侧大人、尽心陪侍。”
长夜不过才游走了一半。
风起的毫无征兆,怕是时过不久,雪就要落了。
帝侧殿内,孤影独行。
詹南客的每一步都落得极为谨慎,唯恐在空旷的殿阁中惊出了一分一毫的声响。
伤痕累累的手掀起了帘帐。
床榻上的少女紧闭着双眼,除了那稍显苍白的肤色外有如沉睡。
詹南客坐落在床沿,他握过少女冰凉的手,渐渐束紧。眸中是难以平复的忧思,与层层迭摞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