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偶尔思念女儿了,也会来从侧门进来这里转一转。
所以他们的差事也是很体面的,而且上头没有主子看管,到底也自由些,只要花草们照料好了,平日爱睡到几点起就几点起,做什么都没人问。
月桂从前就是太后身边的人,现在圣懿帝姬不在了,她就又回到太后身边当差。
华娘是帝姬的乳母,按理来说可封她个诰命、让她回乡清净养老的,晏珽宗也的确破格封了她一个四品的嘉慎夫人,在她老家给她赐了田宅。
可是华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不愿走。
“陛下!我无父无母无夫无女无子无孙、还能去哪!
我这辈子只知道围着我的殿下转、伺候她吃喝穿衣就寝,旁的什么都不懂。
如今陛下要撵我回老家,还不如打死了我给殿下陪葬呢,我求求您了,别让我走、就让我留在这宫里伺候殿下从前养的花草也成啊……”
最后是太后开了口、让她在禧福宫的一间偏殿里住下,平日陪着她闲聊或是玩牌度日。
这也没什么。毕竟宫里先帝的后妃们相继回了老家之后,就只剩下了太后和新帝两个主子。
陶太后烦他烦得很,按理来说新帝应该每日向她请安、尤其她又是他名义上的生母、更加怠慢不得的。
但太后一再亲自下旨,说体谅新帝政务繁忙,只让他每月初一十五过来问个安就好,平常时候就别来了!
到后来甚至发展为只需要他每月十五过来请个安就行。
倘若不是为了维护在外人面前的面子,太后甚至连这每月一见都懒得见他。
现下华夫人住过来也好,能陪着太后聊聊天、偶尔一起说说圣懿帝姬小时候的事儿……总归叫太后不那么寂寞了。
至于秀梨和如橘。婠婠问过了她们的意思,若是她们想要出宫嫁人,她都可一一安排好,给她们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这两个女孩都不愿意将自己的下辈子交由男人掌控、被困在墙院之内和妾室们争风吃醋,反倒想要去内司省当女官、谋一番天地。
婠婠心中了然,就让母亲安排她们去了内司省谋个差事。因为从前侍奉过帝姬多年,她们一入内司省就是八品的女官,专管教宫中的内侍宫婢们的大小事宜。
总算安排好了所有人,没因为自己而拖累了身边人的前程,婠婠才安下心在陶家的桐园里住下。
晏珽宗自己指派了两个年轻侍女和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来照顾她。
两个侍女一个叫银蕊、一个叫银彤,那老嬷嬷是晏珽宗身边萃澜的妹妹,叫萃霜,难怪同萃澜一样的性子,平日里照顾婠婠恭恭敬敬的细致周到,除此之外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有。
年轻的婢子在萃霜的调教下也被她教成了一样的木头人。
婠婠心里其实不大喜欢她们这样,总是怀念从前跟在她身边的旧人。可是她一贯温顺无害惯了的,即便心中有些落寞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将这种不喜宣之于口了,晏珽宗一定不会给她们一个好下场的。
在陶家的这几天,陆陆续续有许多“陶沁婉”的堂姐妹们来找她玩,她也都撑着精神一一应付了过去。
自从开始以清海侯千金的身份见人之后,婠婠时常提心吊胆地总怕被人戳破她的身份。
——因为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好在不知为何,竟然从未有人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过、哪怕是面上的一丝古怪都没有。
她们只会羡慕又向往地望着她的脸赞叹道:“婉婉,你真是天大的福运、能长得这样相像圣懿帝姬!”
圣懿帝姬生前有多受宠,先帝、宫里的太后、乃至新帝和前太子璟宗,无不对她有求必应呵若珍宝。
从更隐晦的角度来说,圣懿帝姬不在了,那么她曾经所得到的那些宠爱、都很有可能转嫁到陶沁婉的头上了。
可不见她刚从京郊的庄子里搬回来住,太后就命人赐了好多东西来给她呢。
惟有陶知滢对她似乎有些许不满,常常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是呀,天大的福运,沁婉姐姐也瞧出来了,难怪圣懿帝姬才刚薨逝,姐姐就学成归来、赶忙搬回来住了呢。”
其他女孩们面面相觑,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她仍是不依不挠的嚷嚷了两声。
婠婠并不恼,也不与她争执什么,只是温柔似水地浅浅笑了笑,将自己面前的一迭玫瑰酥往她们手边推了推,邀请她们品尝
堂姐妹们离开了她所居的桐园之后还十分叹服:
“这样的心性,无怪乎是佛前养出来的。我是自叹弗如了。”
夜里,婠婠正欲就寝,忽听得门外有轻微异动。
她一下从榻上惊起,待撩起床帘看清了来者是谁之后又淡淡放了下来。
一个夜半擅闯女子闺阁的登徒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