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洵儿年幼,对此毫不知情,臣妾母家亦是从未参与过当年萧良娣和安阳公主一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泣哭不止,额头早已磕得鲜血淋漓。
她跪膝向前,抓住了永徽帝的衣角,声嘶力竭,“臣妾自当了断以谢罪。”
“呵……”永徽帝依旧端坐,冷冷地斜睨着这个伏在脚边的女人,“你想自我了断?”
皇后闻言一怔,收了哭声。
“朕若是赐死你,那是对你的仁慈。”他顿了顿,语气森凉,“萧家曾经历过的一切,朕要你陈家皆历一遍。倾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楚,朕亦要你笔笔亲尝。”
他放缓了语气,俯下身去,单手捏住了皇后的下巴,眼中带着独属于帝王的决绝和狠戾,“想死,没那么容易。朕要你成为大南朝唯一一个被三司会审的皇后,你不是想为家族留名么?朕成全你。”
“来人!”永徽帝厉声大喝,“将皇后收监,此案交给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审理,不日昭告天下。”
哭声戛然而止,陈皇后面色惨白地瘫软在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与她同床共枕了十三载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占据过任何一点位置。
殿门被推开,富贵带着宫人行了进来。
冬夜的风寒凉无比,却怎么也比不上她心中盘根错节的冷意。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家族的棋子,也知道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中,她永远比不上萧良娣。
可十三年的时光,四千多个日日夜夜,还有她冒死为他生下的一儿一女,竟然也不曾为她博得一点点的怜悯。
她是他的结发妻呀。
什么时候,月老为她栓上的红绳,竟然无知无觉之中,变成了她的镣铐。将她紧缚于上,不得动弹。
自己这一生的所求,愈发的像个笑话。
空阔的笑声回荡在承欢殿,落寞中带着苍凉。眼泪笑了出来,皇后终于起身,死死地盯住永徽帝,平静地诘问到,“皇上以为害死萧良娣的人是臣妾?”
“可臣妾却认为,害死萧良娣的人,是皇上你呀!”
富贵见事不妙,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却被永徽帝广袖一挥製止了。
“让她说下去。”帝王沉声冷面,无人敢反抗。
陈皇后笑着看他,眼泪和着脸上血渍往下淌,形成道道血泪。
“你给了她名不配位的偏爱,给了萧家万人妒羡的荣宠,你没有害死萧良娣……”
她顿了顿,一双通红的眼直直逼视上首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你只是温柔地将她带到万人之上的高位,把她变成众矢之的,然后卸去她的云梯,再冷眼旁观地看着她死罢了。”
“说到底,你与臣妾一样的可恶。”
话音散去,空阔的大殿刹那静得落针可闻,在场之人无一不屏住了呼吸,空气凝固成冰。
良久,永徽帝才面无表情地叹出一口气来,转而换上一种及其疲惫的声音,对富贵挥了挥手。
他背过了身,不再看她。
皇后并没有让宫人近身,承欢殿里最后一眼,她的目光依然灼灼地落在上首那个男子身上。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留恋、不甘、怨恨……
可直到她昂首走下那九十九级台阶,再回头望的时候——那个人,那个她一直偷偷奢望着的人,却终究是没有再看过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