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车生你这个人果真有意思,我雷耀扬,绝对保它毫发无损地停进你的车库!”
&esp;&esp;随即,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异常厚重的定制合同,放到车宝山面前:
&esp;&esp;“合同。特别条款在附件三。”
&esp;&esp;“重点:预付款到账七十二小时内,启动德国厂方渠道。尾款交割与车辆交付,需在同一日、同一地点、由双方指定人员…当面完成。如若任何一方违约———”
&esp;&esp;雷耀扬视线紧咬对方,将“不可抗力”重新定义:
&esp;&esp;“代价,将是车价的…十倍。以及,承受对方不可抗力的…全部怒火。”
&esp;&esp;车宝山接过,快速翻阅合同,目光精准扫过关键条款,尤其在“附件三”和交割条款上停留片刻,但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掀起的痕迹:
&esp;&esp;“当面交割,合情合理。”
&esp;&esp;“十倍代价?很公平。毕竟,确定性…从来都昂贵。”
&esp;&esp;说完,他拿起桌上备好的万宝龙钢笔,锋利笔尖悬在厚厚的定制合同上,却倏然停顿了几秒,抬眸望向雷耀扬:
&esp;&esp;“至于信息,就当是…订金之外的诚意。车到手,自然奉上。”
&esp;&esp;“雷生,签吗?”
&esp;&esp;车宝山以退为进,将皮球踢回,同时用签字动作施加最后压力,静看对方,到底敢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esp;&esp;雷耀扬盯着那悬停的笔尖,又看看车宝山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这几秒钟的沉默,如同几个世纪。
&esp;&esp;最终,他拿起另一支钢笔,在签名栏上,龙飞凤舞写下自己姓名。
&esp;&esp;“合作愉快,车生。”
&esp;&esp;“希望你的信息,值得这台gt1的价码。”
&esp;&esp;雷耀扬的声音平稳有力,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esp;&esp;“一定。”
&esp;&esp;车宝山也落下笔锋,签下“shawn&esp;che”。
&esp;&esp;合同签定后,无形硝烟暂时散去。但两人心中都极为清楚,这并非结束,而是更危险博弈的开始。
&esp;&esp;看似尘埃落定的寂静时分,车行外突然乍响起一阵引擎轰鸣。
&esp;&esp;少顷,只见那迈步如t台走秀的男人大剌剌踏进来,挑染的几缕金发翻飞,皮质风褛和皮裤都被他穿出一股异于常人的嚣张味道,像头鬃毛竖起的凶兽。
&esp;&esp;“加仔,外面泊车位上那架「扫把佬」是谁的?”
&esp;&esp;“阻住个道迟早被人撞烂个柒头!”
&esp;&esp;不知为何,乌鸦见那车就一股无名火,一路骂骂咧咧走至会客区。
&esp;&esp;“那个?啊…那个是来看车的客户的……”
&esp;&esp;“…乌鸦哥,你架车搞掂喇,我带你去看。”
&esp;&esp;那车,是室里那位不速之客的。因为人还未走,加仔此刻也不好多言。他好言安抚一番,急忙让人去给这暴躁癫佬泡咖啡,打算先堵住乌鸦哥那张惹是生非的鸟嘴。
&esp;&esp;这时,车宝山也随着雷耀扬走出签订合同的室,几人又在会客区域重新面对面。
&esp;&esp;乌鸦抖着二郎腿,一抬眼,打量沙发对面那张生面孔,刚才心里那股火又再次窜上胸腔。而对方左边耳垂上,一枚造型别致的钻石耳饰,立即引起他注意。
&esp;&esp;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位林大小姐的豪宅中,在她那琳琅浮夸的首饰柜里,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esp;&esp;款式独特,切割张扬,令他第一眼就印象深刻。
&esp;&esp;林舒雯钟意独一无二追求限量收藏,市面上大众货色实在是难入她眼,如非精巧设计,绝不入手…想到这里,乌鸦心中被核弹轰炸一般,蓦地震荡了好几秒。
&esp;&esp;可他却无法将这名陌生男人,与处在象牙塔尖的林舒雯串联起任何关系。
&esp;&esp;他竭力默不作声,压抑着无处发泄的鬼火。
&esp;&esp;此刻,车宝山也注意到了对方异样的目光,也抬起头,平静地迎视着乌鸦那双燃烧着火焰与困惑的眼睛,也被对方不明所以的举动惹得心头不爽。
&esp;&esp;东英五虎的样貌他一早便知,除雷耀扬之外,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面前这下山虎——乌鸦。
&esp;&esp;车宝山挑挑眉,往前迈了几步,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不屑中带着挑衅:
&esp;&esp;“这位朋友,我们好像不认识,怎么这样看我?”
&esp;&esp;“既然都说了不认识,谁跟你朋友?”
&esp;&esp;乌鸦死盯着她依旧坐得大马金刀,打嘴仗他自认没输过,打交更是没有怕过谁。
&esp;&esp;不知为何,他看这男人极其不顺眼,那股沉稳劲让他觉得太过装模作样,简直是…另一种风格的雷耀扬。他故意用带着社团痞气的、挑衅的目光上下扫视对方,带着毫不掩饰的威压:
&esp;&esp;“喂!生面口喔?”
&esp;&esp;“在哪里发财啊?雷老板的不易做的!”
&esp;&esp;他这话既是在问车宝山,也是在试探雷耀扬——这什么来路的家伙?
&esp;&esp;顷刻内,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esp;&esp;而车宝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敌意的审视,面色丝毫不变,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他只是平静地回视对面男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漠然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乌鸦:
&esp;&esp;“小生意,不值一提。”
&esp;&esp;车宝山的声音平淡冰冷,连客套都懒得伪装,直接把目光转向雷耀扬:
&esp;&esp;“雷生,后续事宜按合同走。先告辞。”
&esp;&esp;“好,工厂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多谢你对我们车行的信任。”
&esp;&esp;说着,雷耀扬打破僵局朝车宝山伸出手去,对方也借坡下驴顺势予以回应:
&esp;&esp;“劳驾雷生费心。”
&esp;&esp;临走前,他斜睨依旧跋扈狂妄的乌鸦,耳饰上的南非钻石被头顶射灯折返到对方瞳眸里,那火彩,闪亮得碍眼。
&esp;&esp;随即,车宝山公然无视对方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步履沉稳径直朝门口走去。背影里,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冷。
&esp;&esp;不多久,众人眼见那墨蓝色的扫把佬发动引擎,又如流星一般消逝眼前。
&esp;&esp;只是车尾灯的刺目红光,仿佛定格在乌鸦灼烧的瞳眸里,一直挤压胸腔的情绪也随之爆发,他转脸就对雷耀扬一通咆哮:
&esp;&esp;“叼!咁捻串?!”
&esp;&esp;“条粉肠乜料啊?睇嗰副死人样就唔顺眼!同佢卖乜车?你小心畀人呃!”
&esp;&esp;说完,男人十分烦躁地抬手向后抓了抓头发,但那枚耳钉的影子在他脑子里,久久都挥之不去,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esp;&esp;雷耀扬坐在沙发里不语,只是默默注视对方。
&esp;&esp;这头下山虎平时虽也暴躁,但很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客户”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厌恶。但眼下要紧的是,自己的计划绝不能让他搞砸。
&esp;&esp;他一个眼神扫过,经理同几个细佬便识趣的离开会客区域,只留下两人在隔断中交谈。
&esp;&esp;雷耀扬脸上那丝面对车宝山时的凝重,瞬间被一种略带玩味的、近乎刻薄的讥诮取代,他暗自分析这只乌鸦反常的状态,精准将矛头转向了仍在兀自烦躁的男人:
&esp;&esp;“他?”
&esp;&esp;“名不见经传的金融公司职员,有点小钱就想揸靓车。”
&esp;&esp;男人摩挲着手中沉甸甸的合同副本,暂不打算跟乌鸦交底。他把话锋一转,开始问及可以全力吸引对方注意力的私人问题:
&esp;&esp;“怎么,林大小姐又把你甩了?”
&esp;&esp;“是不是她终于醒水,不再陪你玩古惑仔爱上千金小姐的无聊游戏?还是你又衰多口,气跑人家?又或者…她根本当你是湾仔码头避风塘,闷了就过来吹阵水、解下闷?玩完就走?”
&esp;&esp;“认真就输啊,陈天雄。”
&esp;&esp;乌鸦被雷耀扬这番刻薄话刺得瞬间炸毛,活像只被硬生生拔了尾羽的鸟。
&esp;&esp;“不知所谓!”
&esp;&esp;“我同她什么事都没有!你顾定你自己喇!”
&esp;&esp;男人急于否认,声音拔高,反而显得心虚。
&esp;&esp;但雷耀扬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口…尤其是对方那句“避风塘”、“玩完就走”,更让他恼羞成怒,刚才那扑街带来的烦躁,瞬间被更大的憋闷取代。
&esp;&esp;是啊,林舒雯的态度忽冷忽热,阴晴不定,自己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esp;&esp;“冇嘢?”
&esp;&esp;看到他反应,雷耀扬直起身,嘴角讥讽更深,语气却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esp;&esp;“冇嘢就最好。清醒点,乌鸦。”
&esp;&esp;“林家同杜邦联姻,是钉在铁板上的事。九七之后,这些世家大族联盟只会更紧要…林舒雯再贪玩,都不会拎成副身家同家族前途陪你癫。”
&esp;&esp;“你是东英堂主,不是拍三流爱情片的茄哩啡,为个女人搞到神神化化,还是个就快做人老婆的女人…传出去,不止你冇面,成个东英都冇面。”
&esp;&esp;说着,男人躬身逼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赤裸裸的现实警告:
&esp;&esp;“我们打算在屯门开盘口的事疑似走漏风声,有空去查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你最好收心养性,顾好自己地盘同兄弟!”
&esp;&esp;“林家这趟浑水,不是你该插足的。再不知死活缠住她,不等杜邦出手,社团自会帮你清理门户!费事你累人累物阻住地球转!明未?”
&esp;&esp;听过,乌鸦被雷耀扬这番连消带打、刻薄又冷酷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esp;&esp;满腔的怒火、憋屈和对林舒雯的复杂情愫,在这些冰冷现实的字眼面前,都被冲得七零八落…屯门的生意是社团资本化的一环,怎会被泄露?想想自己最近确实疏忽大意,他死死攥着拳头,把关节都捏得发白,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esp;&esp;其实,雷耀扬说得对…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esp;&esp;那枚刺眼的耳钉带来的疑虑和烦躁,此刻也被这更大的、冰冷的绝望感暂时覆盖了。
&esp;&esp;男人像只斗败的公鸡,狠狠瞪了雷耀扬一眼,低骂一声:
&esp;&esp;“啰哩啰嗦……”
&esp;&esp;“我知点做喇!不要成日对我吟吟沉沉!”
&esp;&esp;说完,乌鸦猛地站起,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戾气和挫败感,粗暴地推开玻璃门大步流星离去,连他那架催要的跑车也懒得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