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林泱懒懒道,“母后的未央宫,本也没让王氏住着。衣服拿来就好,旁的,你也管不了那么多。”
薛靖没想到是自己多想,心下暗幸,又安抚了林泱几句,便出门传旨。
空旷的寝殿里只剩下林泱一人,余下便是远远屏开的宫人。他穿着红色寝衣,赤足倚在塌上,脚下正是一朵暖玉砌的玉莲。
他瞧见那莲花,忽然笑出声来:他自小体弱,先前在冷宫又受了寒,薛靖便命人在殿中砌了这玉莲,即便是寒冬时节赤足踏上亦不觉寒。
他是真的想将最好的都给他,可他若真求了薛靖他想要的,薛靖会给吗?
良久他笑累了,伸手唤了声:“奉茶。”
一个宫女低眉敛目端上他素喜的雨前龙井,林泱不经意瞧见她眉目,忽然问道:“你叫锦瑟?”
“奴婢是。”
“原家姓什么?”
“回主子的话,姓谢。”
林泱不语,久久没听到回话,锦瑟却也没什么不安之态。良久,林泱接过茶,淡淡道:“好姓。”
真爱所生的子女容不得辜负,因为他们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衣裳半个时辰后就被送到了清乾殿。
裴后的那套仪仗乃诞下皇长子后殇帝命人制成,华贵奢丽无可比拟。林泱抚摸着领口翠羽,口气隐有哀意:“这衣裳,我母后穿过。”
“这殿中的器物,裴皇后也都用过。”薛靖说,“我听说你刚到东宫时日日哭闹,裴皇后无奈,便命人在东宫辟了偏殿陪你住几日。未央宫毁了,东宫毕竟还在。你来住之前,我都让人搬了过来。”
林泱甫出生即立为太子,六岁即在东宫接受教习,并未抚养在裴后膝下,但父母的疼爱,他从未少受半分。
薛靖还记得一日帝后莅临东宫,林泱听到传唤便搁下笔扑到殇帝怀中,他们身后,有倾国之姿的裴后掩面而笑,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殇帝是当真视他们为妻儿。家人那种全无计较的爱,他未曾得到,也给不了林泱。
林泱许久没有接话。薛靖等了很久,才听到他放下衣裳,吩咐宫人:“拿去,封在库房。”
之后朝堂不出他所料,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争执愈发激烈,几乎要摆到台面上。王氏乃后族,但谢氏有谢晖坐镇,饶是薛靖暗中偏袒王家,竟也没占半点下风。
昔日端朝六姓互相制衡,王权却始终压制于其上,是以多年无事,然殇帝一朝清河裴氏荣宠过盛,这种局面便隐隐出现了崩盘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