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呆了这两年多,她在夏日最爱的就是一口鱼脍。谢子葵近来更为迁就她,为了让她每天多吃一点,托了相熟的镖局不时为她寻来鲜活白鲩并其他海味,一路放在冰釜快马加鞭送入京城。
眼下饭桌上就有这么一道,片片鱼生薄如蝉翼,红肌白理,沃以蒜齑姜醋。
崔慈不喜河海鲜,更不喜生食,以往在宴席中被迫尝过,还是接受不了,就盯着放在他这一侧的菜肴吃。
也算吃得和谐。
他们俩都不喝酒,也不说话,不多时就用完了饭。
海榴呈上清茶,照慈正垂眸啜饮之时,却听见他开了口:“你这些日子宿在何处?”
她觉得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随口答道:“自己的院子,还能在哪儿。”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抬眼看去,崔慈走到她身边站定。
见她看来,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游移,像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她起了兴致,不知道是什么能叫惯常厚脸皮的崔世子露出这副模样,她笑着问:“直说便是。”
崔慈盯着窗外将暗未暗的天空看了半晌,消失的红霞似从天边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几乎要透出那层薄薄的面具。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今晚我想留下来。”
这本是不用多言语的事情。
往常只需崔慈一个眼神,她便能心领神会。
她入王府之后,他也留宿过多次,只是她今天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他这才别扭地开了口。
照慈当然懂他的意思。
可她故意曲解他的话,调笑道:“想试试胡姬的滋味?怕是不行,那是皇帝送来的人,不能被她们发现你身体的异状。”
崔慈只当她在揶揄自己,有些恼怒,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当我是你?我不碰旁人。”
她的神色藏在袅袅水雾之后,叫他一时看不分明。
“嗯…那也不行。”
她的拒绝属实不在他意料之中。
他怔住片刻,主动求欢已是他做出的很大让步,直白的拒绝让他又羞又恼,怒气上涌,偏他还不能丢了风度。
只好貌似体谅地问:“怎么,今天是身体不适还是没有兴致?”
照慈将杯盏放下,握在手中把玩着。
她坐他站,只得仰视着他。
本是弱势的位置,偏她似笑非笑,清亮的眼中透出少见的郑重,竟叫崔慈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说:“我想,我们日后只做合作伙伴。你我并肩前行,可以互称姐弟,旁的,便不要再有了。”
在照慈的预想中,这话都说不定是她自作多情。崔慈不算重欲,应当本就没有把这些男欢女爱的东西看得多重,而最初与她交合更带着某种受胁迫的意味,想来他对此事也仅是无可无不可。
所以说没有相同认知的伴侣总不会有好结局。
更何况他们连伴侣都算不上。
这话在崔慈耳边犹如惊雷炸响,他一时疑心是他听错了。
他看着她诚挚神色,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脸上此刻不见任何玩笑的意思。
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丢了风度,这人经常搭进搭出,现在当是脑子发昏,不要反应过大,闹得难看。
但身体的反应总比脑子快一步。
他已然重重扣住了她的手腕,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和严厉。
“我只当你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