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在前面带路, 安长卿四人,加上四十名善水精锐跟在他后面,缓缓往天宫行去。
天宫虽然名为天宫, 但实际却是建在崖底。悬崖陡峭, 他们在余三的带领下,以悬崖上粗壮的藤蔓为绳索,编制成十来个可供人乘坐的大吊篮,而后用藤蔓慢慢将人送到崖底的河岸边。
十来个吊篮往返数次之后, 所有人到达崖底。悬崖底部是奔流的大河,奔流而下的瀑布注入其中,使得水流非常湍急。余三领着他们往下游走了一段, 到了河水平缓的地带之后, 才叫所有人准备下水。
安长卿好奇道:“天宫难道在河底?”
这悬崖两侧都是峭壁,中间一条大河。一眼可见全景, 根本容不下一座天宫。
“天宫在这座山里面。”
余三指了指河对岸的山体,对面是一座陡峭的高山。因是盛夏季节,山体缝隙之中长满坚韧的野草, 在对面看去, 倒是青葱蓬勃的样子。
“当初淮述安叫人将这座山里面挖空了,建了天宫。这悬崖是原先就有,但这崖上与崖底的大河, 却都是人为开凿, 进山的通道就藏在河底。为的便是防范外人进入。河底颇深,只有擅长闭气凫水的鲛人族方能进入。”
安长卿遥望着如白练悬挂的瀑布,再看看面前宽阔的河流, 无法想像这竟然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这样一条大河,不仅仅连通了鲛人族所在的村落, 竟然还与崖底天宫相通。
余三招呼了一声,叫众人准备好下水。先前准备的气囊此时排上了用场,众人穿戴好之后,便陆续下了水。普通人到底不似鲛人族擅水,为了防止有人在水中掉队或者出现意外,每九人为一组,分为五支队伍,以绳索在腰间相连,若是出了意外,便可扯动绳索呼救。
来的都是会水的好手,众人下了水之后,便跟在余三那一队后面,谨慎地朝着河底游去。安长卿与萧止戈分别带一队人,两队人离得不远不近,他朝萧止戈挥了挥手,便当先追上了余三。
刚下水时,河水中尚且是明亮通透的,等一行人越来越往下,河中光线就变得昏暗蒙昧起来,游动的鱼儿也变得少了。余三与安长卿还憋着气,其他人却已经时不时开始用上气囊换气。
在河中游了两刻钟有余,安长卿也觉得憋不住了,方才拿过腰间别着的气囊换了一口气。其他人的气囊已经快要换空,但余三却仍然在往下游。安长卿追上去比划了一会儿,问他大约还要多久才到。余三看了看后面的人,比了个快到了的手势。
安长卿略鬆了一口气,转回去示意其他人省着点换气,又把自己的气囊换给了一个气囊瘪了的士兵,方才继续往前游去。
又往前游了一阵,光线昏暗的河底现出一道柔和光团。众人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个通道,众人次序通过通道,发现这边水域竟然十分浅,阳光照射进水中,将整片河面照的透亮。
憋了许久气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浮上水面大口呼吸,紧接着便愕然地睁大了眼——天宫之恢弘,便是最富丽堂皇的邺京禁宫亦不可比拟。只见河面环绕中心之处,一座以水晶与玉石建造雪白宫殿矗立着,宫殿前是两尾捧着琉璃杯的雕像,琉璃杯微微倾斜,杯中水便倾斜而下,顺着鲛人雕像脚下的贝壳状水池流出,汇入了他们所在这片河水中。
这河水与外面河道相通,打造的却更像一个嬉戏玩耍的水池,边上以各色彩宝装饰点缀,将整座天宫环绕一圈。
其奢靡堂皇,世所罕见。
“你们看头顶。”淮如善感嘆中又带着几分酸溜溜:“先王的钱,怕是全拿来建这座天宫了吧?”
众人闻言抬头往上看,就见那本该漆黑的顶上,被开凿了无数孔洞,那孔洞按照二十八星宿排列,外面的阳光穿过开凿的孔洞照射进来,宛若一片璀璨星空。
淮如峪也瞇起眼睛道:“你看那那些开凿的孔洞旁边,还镶嵌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珠子,没看错的话,应该都是夜明珠。”
阳光好时,这些孔洞可照明,若是天色不好或者夜晚时分,这些夜明珠又是另一番美景。
安长卿道:“淮述安是不是喜欢余峤?”
否则若仅仅只是对好友的愧疚和补偿,想来不会做到如此地步。其他人显然也赞同这个说法,望着这座宫殿十分唏嘘。
“先想办法进去吧。”余三早就来过天宫,对这里的奢靡富丽并不如其他人惊嘆。
众人方才回过神,聚集在大门之前。
天宫大门紧闭,想必便是余三所说的,里面机关启动,关上了宫殿大门。
“这门要怎么开?”安长卿上前,试探地用手推了推,谁知他话音还没落,就见紧闭的宫门被他轻轻一推,竟然推出了一条缝隙。安长卿顿时僵住,诧异回头看余三:“不是说打不开吗?”
“先前确实是打不开的。”余三皱眉,上前一步将大门整个推开,天宫内部的情形便展露在众人面前。天宫前殿摆着待客用得全套桌椅板凳,桌上还放着茶具,这桌椅与茶具自然也都是珍品;正对着他们的墙壁上挂着几幅书法,字迹狂放大气,笔走龙蛇。安长卿凑近了去看,下面钤印上是余峤的名——竟然都是余峤的手迹。
他们看完,又随余峤去了旁边偏殿,边走边对们解释道:“我们每次来取的解药,便都放在这里。”
说话间众人便已经到了,偏殿里只摆着几排博古架,架子上摆着许多装着玉石的花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余三上前细细查探一番后蹙眉道:“全都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这解药是活的?”淮如峪问道。
“这些花盆里原本长着一种状似龙角的植物,它们被种在玉石中,不需打理照料,我们每十年来取一次便可。但现在你们也看见了,这些植物都没了。”
种在玉石里的植物没了,代表解药也没了。
淮如善瞪大了眼:“这也太巧了些,刚好我们找来了,这天宫大门就自己开了,解药也没了。”
余三彷若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对安长卿道:“若要继续寻,只能再往里去。”
安长卿看了看几人,道:“继续往里面去看看吧?”
来的来了,那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否则白来一趟多少不甘心。众人于是又跟着往里走去。深入之时,余三再次重复了里面机关的危险性,叫所有人跟紧他:“我也只往里面走了一段,里面的东西不能乱碰,任意一个物件挪位,都可能触动机关。那些机关暗器上淬了毒,又精巧细小,防不胜防。”
众人听他警告,俱都屏息凝神地跟着往里走。
然而他们穿过一个迴廊,一个月亮门,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只地面似受了潮,开始积了浅浅的水。
“这里不太对劲。”余三忽然停下脚步道。
萧止戈也道:“我们一路行来并无机关。”
他并不是怀疑余三说谎,先不说余三与安长卿之间的关係,只看他全神戒备的神态,就知道他确实是见识过这里机关的厉害。然而他们走了一路,别说机关了,蚊虫都没见到一隻。
淮如峪道:“是我们没有触发机关,还是时间太久,这些机关已经朽坏了?”
“不可能没有触发。”余三指着众人脚下的菱形玉石地砖道:“天宫机关刚启动时,我到过这里探查,这里的每一块地砖都能触发机关,只要踩上去,必定会触发毒箭。毒箭从头顶和走廊两侧射出,根本避无可避。”
“真的假的?”淮如善垂着头,用脚在地面踩踏。他胡乱踩着,冷不防就听淮如峪道了一声“小心”便猛地将他推到一边去。而淮如善刚刚站着的地方,赫然钉着一支短箭。短箭入地三分,足见力道。
萧止戈将短箭拔出来看了看,道:“有毒。”
安长卿看了看两头相通的迴廊,再看看头顶,若是真像余三所说,三面射来毒箭,怕是当真无法可避。
淮如善以身示范,倒是佐证了余三的说法。这里确实有机关,且机关并未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