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这女子就翻身下?了马,“诸位不必多礼,劳烦诸位在此久等,是?我?的?不是?。”
关文兴回神,连忙道:“将军言重,府衙已备好接风宴,还请将军与诸位随我?来。”
关文兴比牵马的?云麾将军略快了半步,本想?领路,随知那匹马忽然一侧头,大脑袋拱了他一下?,关文兴被那鬃毛蹭了一下?,吓得险些当场跳起来。
眼见他面色发白腿脚发软,佐官连忙上?前搀扶,一脸难色,“云麾将军,实?不相瞒,我?家?大人怕马。”
纪禾清有些吃惊,马儿?那么可爱,居然有人怕马?赵岚瑧带着她挑选马匹的?时候她都高兴坏了,她一路行来,哪个不夸她这匹马神俊?
纪禾清有种自家?孩子遭人嫌弃的?不虞。但见关文兴面色不好,看起来是?当真怕马,不像是?因为?瞧不起她故意找借口发挥,便将马儿?牵过来,“既然如此,那就请人将关大人抬回去吧!接风宴也不必了,一切从简。”
关文兴忙拱手,“多谢贵人体恤。”
闻言,纪禾清挑了挑眉,心里多了些别的?想?法。
这位逢州刺史刚刚的?称呼都没有出错,可眼下?他受了惊,心神松懈,没防备就说出了心里话。看来也是?个觉得她不能做将军的?迂腐人啊!
收服人心
进了逢州府衙后, 一切果然如纪禾清预料的?那样,逢州刺史关文兴对她们一行人十分周到有礼,可?一旦涉及到剿匪事宜, 他言语中就?不□□露出一些对她这个新任云麾将军的意见。
这一次出来, 除了赵岚瑧亲自看过的那一千精兵(全绿名)外,纪禾清身边自然也带了自己的?亲信, 一个是在义荣军里表现出色的?陈四娘,一个是曾经被派出去当监军的老太监葛文忠,另有两个身怀武功的?内侍。
陈四娘是她的?副将,葛文忠是行军中随时教导她熟识军务的?老手, 那两名内侍则轮流守夜。
除了陈四娘, 包括葛文忠在内的三名内侍曾经都随同纪禾清出门过, 以前纪禾清出宫去相扑馆, 去云松寺等,都是这几人跟随。大家也都是熟人了。
因此入夜时分, 众人跟随纪禾清走进逢州府衙为她们安排入住的?院落后, 葛文忠便立刻开腔,“那位关?刺史,倒是自视甚高, 将军是陛下钦定,他话?里话?外却想插手剿匪一事, 这岂不是在看轻将军?”
陈四娘倒是持不同意见, “他不一定是看轻将军,我?看他是觉得剿匪的?功绩要被将军抢了, 心里不舒服。”
葛文忠闻言面色更不好了, 他觉得关?文兴不识抬举,“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陛下要为将军铺路,他本该诚惶诚恐尽心辅佐,居然还敢与将军您抢功绩,实乃不识好歹!况且就?凭他一个连马都怕的?文官,还想剿匪?但凡将军有心为难,他连一个下州刺史都做不下去。”
纪禾清指尖挑了下烛火,跳跃的?火光在她眼眸里静静燃烧。
对于陈四娘和?葛文忠的?抱怨,她既没有赞同也没有驳回,手下人真心实意为她不平,哪怕说得不在理,她也没必要寒了她们的?心,毕竟不影响正?事。
她问:“我?让关?刺史送来离山附近的?地形图,他送了吗?”虽然京都中有全国各地的?舆图,但地形是会变的?,而京都里的?舆图未必来得及更新。所以一般外来办事的?官员来到当地后,还是要再看一遍当地的?舆图才?能?放心。
葛文忠这才?醒觉,忙道:“方才?您在大厅与刺史谈话?时就?送过来了。”说着?从?房中一个格柜里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
时下纸张的?价格并不算昂贵,薄如花叶、白如冬雪的?上?等纸也能?在寻常文房铺子里买到,但舆图跟普通典籍不同,重要的?舆图是保密不可?流传的?,甚至禁止随意抄录,身份不够的?都没资格接触到舆图,因此比起寻常纸张,还是羊皮更好保管。
纪禾清展开羊皮观看起来,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当初看个几遍就?能?把赵岚瑧展示出来的?地图背下来,这次出来前赵岚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特意放大世界地图中的?逢州一部分,帮她背下了逢州一带的?地形。
眼下这张舆图虽然没有游戏的?世界地图展示的?详尽,但在重要地方并没有出错,的?确是正?确的?地图。
看来关?文兴不赞成归不赞成,到了她要求的?地方,倒也没有故意为难。
迂腐归迂腐,但并不是个坏人。
纪禾清转念一想也是,原本的?逢州刺史尸位素餐,关?文兴是赵岚瑧勤政后从?京都调出来的?,一个绿名,无论?私德如何,对朝廷总归是总归是忠心耿耿的?。
彻底确定了关?文兴的?成分,纪禾清又问了些行军布置方面的?准备,便道:“关?刺史只是为人迂腐,未必有什么坏心,你们倒也不必太过提防他,等明日剿匪完,我?们也就?走了。”
见纪禾清如此成竹在胸,陈四娘和?葛文忠都有些吃惊。时候不早,两人没留多久就?退出去了。但她们不知道的?是,人前胸有成竹的?纪禾清,躺到床上?却是睡不着?了。
到底是头一回领兵,哪怕已经做好了布置,确保这次亮相一定能?成为完美的?开场,但她还是有些紧张。眼前时不时闪过老家门前的?桂花,闪过逃难时冷月下的?枯树,继而飘向宫门,回忆起了差点死在赵岚瑧剑下的?那一日……
原以为要在宫中蹉跎几年,可?是一年不到,她居然就?已经走到现在了。
她目光盯着?立在床边的?破障枪,漆黑的?屋子里除了隐约月光,只有一点寒星微微闪烁。
关?文兴没有就?寝。他在烛台下翻阅着?公文,这些都是这几年金风寨相关?案件。
在他上?任之?前,金风寨并不是日日都守着?道路劫财,只是不时抢劫过路人,让不少百姓怀着?侥幸之?心继续走那条路。除此之?外,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趁夜集结成群,前往附近村镇烧杀掳掠,有大户就?抢大户,没大户就?抢富农,没有一次空手而回。
上?任刺史堪称废物?,多年来拿这恶霸毫无办法,关?文兴虽然不是个武人,但他想要往上?爬,治下就?不能?容忍这么一颗毒瘤,因此早就?谋划将之?铲除了,朝廷忽然派来个云麾将军,还是那那位宫里的?纪贵人,的?确是另他不自在。
但眼下也无法,只盼着?这位纪贵人真有本事剿匪,否则到时候出了乱子,他不但要费心费力收拾惨剧,还要为了朝廷和?陛下的?颜面,将剿匪的?功绩送给纪贵人,想想都憋屈。
而此时此刻,与逢州隔着?好几个州府的?京都宫中,也有人难以入眠。
当陈昭仪得知陈四娘被点为纪禾清的?副将要一起上?战场,急得立刻去找纪贵人说情。
“贵人,求您,不要让我?妹妹上?战场,她怎么能?上?战场呢?刀剑无眼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姐妹好不容易盼到团聚?”
陈昭仪泪水涟涟,面上?满是恳求,见纪禾清一时不说话?,还跪到地上?砰砰砰磕起头来,说自己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换陈四娘回来。
时隔半个月,陈昭仪已经记不清纪贵人当时是什么神色了,她只记得纪贵人盯着?她磕得青紫的?额头看,说:“四娘是你妹妹,又不是你身上?一块肉,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陈昭仪不能?理解,她是姐姐,不说只是不让她上?战场,她连四娘的?终身之?事都有道理决定,只是四娘固执不听话?,她才?不得已厚着?脸皮来求纪贵人,“长?姐如母,母亲没了,我?就?是她的?娘,我?不希望她去战场吃苦受罪,希望她留在安全的?地方,这有什么错?”
“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她进军营也就?罢了,她怎么能?上?战场?她已经丢掉了名节,难道要连命也丢了吗?”
纪贵人当时伸手要搀扶她起来,但陈昭仪不想起,她情知纪贵人心慈,必不会为难她,只跪在地上?仰着?头用?一种乞怜的?姿态看着?她,企图以此卑微的?姿态打动她,然后一只手就?强行将她立了起来。
当她被纪贵人单手从?地上?拉起来强行立住时,她惊呆了,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纪贵人。
当时泪水朦胧,陈昭仪看不清纪贵人的?神情,只听见她说:“感受到了吗?你以为四娘为了什么上?战场?她为的?,就?是有力量能?将你拉拔起来,让你不必再这样跪着?祈求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