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
吕西安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惊喜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喝完劣质酒之后第二天清晨会产生的那种头痛感觉。
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那一层所谓的窗帘,不过是沾满了污迹的一块薄亚麻布,丝毫不能起到阻挡光线的作用。
他躺在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仰面看着天花板上壁纸的纹路,那些曾经鲜艳的花纹像是古罗马人修建的运河和引水渠一样,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剩下的只是当年的影子,恐怕只有用放大镜才能依稀想象出当年的纹路。
与往日里一样,房间里闷热的像是土耳其浴室一般,在明亮的光线中,吕西安看到空气中那些漂浮着的尘埃,它们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随着房间里那些微弱的气流变化而飘飘荡荡。
他看向房间的角落,昨天的那身晚礼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那上好的布料和精美的剪裁,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与这间简陋的出租房间实在是极其不协调,如同用火柴盒子来包装珍珠耳环。
就在这一瞬间,吕西安下定决心,要搬家到一个更体面的地方去。
他拿起昨晚睡前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怀表,现在是早上七点,距离昨天和那位德·拉罗舍尔伯爵定下的约会,还有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从床上起身,洗了脸,对着昨天刚刚送来的大穿衣镜刮了胡子,穿好了衣服。
吕西安打开写字台的抽屉,从杜·瓦利埃先生那里得到的钱当中,如今还剩下的部分被他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裹着,藏在抽屉最深处的角落里,他从里面抽出来五百法郎,塞在自己的口袋里,将剩下的钱依旧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后,他戴上帽子出门,小心翼翼地给房门上了两道锁。当吕西安下到二楼时,住在他楼下的老太太正在楼梯拐角处怒视着他,她的眼底发青,显然是被昨天午夜之后吕西安回到房间时弄出的声响吵醒了,之后恐怕一宿都没睡。
“先生,我要警告您。”当吕西安走到她身边时,那老太太用尖利的声音说道,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如果您再像昨晚那样的话,我就要向房东投诉您了!”
吕西安突然感到她的声音是如此滑稽,就像是那些家禽被拿着屠刀的主妇追杀时发出的尖叫声,他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随您的便吧!”他朝着那老妇人吹了个口哨,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而那老太太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发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