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便签随手扔回到篮子里去,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脱下身上的外套,准备先去洗个澡,而后再让仆人来为他换装。
突然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海,他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他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被风吹的不再那么服帖,而是有些蓬松了,但这并无损于他俊美的气质,反倒让他显得纯良无害了许多。
他又把视线向下移动,身上的便服因为穿了一整天而略微有些发皱,领带也有点歪斜了。皮靴早上刚上了油,但过了一天依旧不免沾上了些尘土和泥巴,连那灰色的裤子的裤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几点污泥,留下些淡淡的暗色阴影。
这身衣服和城里的普通中产阶级的子弟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区别,吕西安打定主意,他就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出席晚上的宴会。原本的宴会邀请的都是城里的头面人物,在那种情况下吕西安自然要打扮得像巴黎城里的时髦人物,以此让这些本地的地头蛇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合作的有实力的对象。
可如今,宴会的宾客变成了普通民众,那么这场宴会也就变得更像是一次竞选集会,他自然也要表现出亲民,要让民众们认为吕西安·布卢瓦,与他们自己没有什么区别,而这些小市民们就吃这一套。这些有产者们踊跃地给那些看上去与他们没有区别的候选人投票,却丝毫不用他们庸俗的大脑去思考一下,如果一个人真的和他们自己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恐怕也轮不到他去竞选了。
既然不打算换晚礼服,那么吕西安就多出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他拉了拉铃,让仆人送来一份今天的《布卢瓦信使报》。
报纸很快被送来了,同时被送来的还有一盘切了片的梨子。
吕西安一边用小银叉吃着梨子,一边翻看这份本地报纸。与巴黎的大报相比,《布卢瓦信使》所用的印刷纸张明显小了一号,报纸的版面也只有伊伦伯格家《今日法兰西报》的一半。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卢瓦尔河码头沉船事件无人遇难》,吕西安读了读文章的内容,似乎是一艘运载葡萄酒的船在靠泊码头时候撞上了另一艘驳船,船员们在沉船之前逃生了,但船上的一百桶葡萄酒却把卢瓦尔河染成了紫红色。至于巴黎发生的更大新闻,诸如总理会见了某国的外交使团,或是议会通过了新的消费税法之类的,则都被地方的新闻挤到了第二版。显然,比起巴黎的事情,布卢瓦人还是更关注本地的事务。
吕西安感到更有信心了,明天报纸的头条自然会是莱菲布勒家举办的舞会,但他在卢瓦尔饭店举办的宴会,至少也能混到一篇头版的报道,而他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曝光度。至于报道的口径也不需要过于担心,晚上去的普通市民,有很多都会是《布卢瓦信使报》的读者,因此新闻也不会写的很难听,将他们也一并得罪。